近年来的西维尔,脚步很少再停留在蒙德的林间或是那间熟悉的木屋旁。他的心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始终系在“龙王尼伯龙根”那所谓的“力量”上——他翻遍了古老的残卷,踏遍了雪山与荒原,却连那力量的边都没摸到,更不知道尼伯龙根与神之心之间深藏的秘密。至于曾经与他有过交集的那条黑龙,也早已没了音讯,像是彻底消失在了提瓦特的风里。
今日清晨,西维尔扛着几张鞣制好的兽皮走进蒙德城。他熟门熟路地来到杂货铺,将兽皮递给老板,换了一袋沉甸甸的摩拉。指尖刚触到摩拉冰凉的质感,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细碎的啜泣声。他循声望去,只见喷泉旁的石阶上,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缩在那里,不是迪特里希是谁?
说心里不挂念是假的。西维尔犹豫了两秒,还是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迪特里希正低着头,小手指在石板路上一下下画着圈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掉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的脸颊红红的,鼻尖也肿着,连平时总是翘着的小尾巴都蔫蔫地垂在身后,看起来可怜极了。
西维尔的第一反应就是皱起眉——准是那个总爱装成吟游诗人的风神巴巴托斯,又仗着小家伙的依赖,故意逗他玩了。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坐在迪特里希身旁,伸手就把这个小小的、带着点颤抖的身子抱进了怀里。
“呜……”迪特里希被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先是愣了一下,抬头看清来人是西维尔时,眼泪掉得更凶了,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兽。
“西维尔哥哥……”他伸出沾满泪水的小手,紧紧抓住西维尔黑色披风的衣角,鼻涕和眼泪混在一起,蹭得披风上湿了一大片,“巴巴托斯大人又不见了——他已经三天没来看我了……”
西维尔轻轻拍着他的背,心里的火气又旺了几分,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不知道此刻的温迪,正藏在不远处的风车磨坊顶上,看着喷泉旁那小小的身影,心里满是无奈。
他当然听见了迪特里希的哭声,也看见小家伙抓着西维尔衣角的模样——可他不能动,连一丝风都不敢往那边送。
这些年,他看着迪特里希从一个只会抓着他裤脚要苹果派的小不点,长成了会跑会跳的小家伙,可那份依赖却越来越重:早上要追着他要早安,中午要趴在他身边听琴,晚上要攥着他的披风才能睡着,到后来,更是到了“一天见不到就红眼睛”的地步,常常蹲在风起地的橡树下,从日出等到日落,哭到眼睛都肿起来。
温迪知道,这样的依赖不是好事。小家伙总要学着自己奔跑,自己面对风的方向。于是他狠了狠心,故意躲了三天,连平时常去的猫尾酒馆都绕着走。他靠着磨坊的木栏,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竖琴的琴弦,弹出一个低低的音符,风里带着他无声的叹息:再等等,我的小迪特里希,再勇敢一点……
西维尔抱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迪特里希,指尖摩挲着披风上被眼泪浸湿的褶皱,语气沉了几分:“那个巴巴托斯,又闹什么花样?”他想起以前撞见温迪故意把苹果派藏起来,看小家伙踮着脚到处找的模样,心里的不满又多了几分——明明是风神,却总像个没正经的孩子,半点不懂顾及小家伙的情绪。
迪特里希抽噎着摇头,小手攥得更紧了:“我不知道……前天早上我去风起地找他,树底下只有他忘带的竖琴拨片,昨天去猫尾酒馆问,老板娘说他好几天没来了……”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琥珀色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巴巴托斯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话像根细针,扎得西维尔心里一软。他抬手擦掉小家伙脸上的泪痕,指腹蹭过那肿得通红的鼻尖:“别瞎想,他要是敢不喜欢你,哥哥帮你找他算账。”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块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块还带着余温的蜂蜜蛋糕——这是他刚才换摩拉时,特意在 商店里买的,原本想留着路上吃,此刻却毫不犹豫地递到迪特里希面前,“先吃点东西,哭饿了可就没力气找他了。”
迪特里希盯着蛋糕看了两秒,肚子果然“咕咕”叫了起来。他接过蛋糕,小口小口地啃着,眼泪却还在掉,蛋糕渣混着泪痕粘在嘴角,模样越发可怜。西维尔没再说话,只是安静地抱着他,目光扫过蒙德城的街道——风车还在慢悠悠地转,孩子们追着蒲公英跑,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可那个总爱坐在街角弹唱的吟游诗人,却真的没了踪影。
而风车磨坊顶上的温迪,指尖猛地顿住,琴弦发出一声走调的颤音。他看着迪特里希啃蛋糕时委屈的模样,心里像被风卷着的沙砾硌得慌。他当然记得那枚竖琴拨片——是他故意留在风起地的,想着小家伙看到了能明白他没走远,却没想到会让他误会自己不喜欢他。
这三天里,他其实一直没离开蒙德。白天躲在摘星崖的悬崖后,看着迪特里希抱着他的披风坐在树底下,从天亮等到天黑;晚上则绕到木屋窗外,听着小家伙梦里含糊地喊“巴巴托斯大人”,翻个身把披风抱得更紧。有好几次他都忍不住想冲出去,把小家伙抱进怀里,可一想到再这样下去,迪特里希永远学不会独立,就又硬生生忍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蒲公英,吹散的绒毛顺着风飘向喷泉的方向,正好落在迪特里希的发梢上。小家伙却没察觉,只是啃完蛋糕,又把脸埋进了西维尔的披风里。
西维尔拍了拍他的背:“走,哥哥带你去找他。先去望风山地看看,说不定他又躲在那里偷懒睡觉。”
迪特里希眼睛亮了亮,立刻从他怀里爬起来,小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角:“嗯!西维尔哥哥,我们快去找巴巴托斯大人!”
两人刚走了没几步,一阵风突然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绕着迪特里希的脚边转了个圈。迪特里希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这风……”他总觉得这风很熟悉,像以前温迪陪他玩时,故意吹起他头发的模样。
西维尔皱眉抬头看了看天:“不过是阵风,别分心,我们走。”
可迪特里希却站在原地没动,他蹲下身,捡起被风吹到脚边的一片枫叶——这片叶子边缘有些卷曲,和他去年秋天送给温迪的那片一模一样。他把叶子攥在手里,突然想起温迪说过的话:“风会带着思念走,只要你想我,风就会把你的声音传给我。”
他吸了吸鼻子,对着风的方向小声喊:“巴巴托斯大人,我没有做错事,我还是很喜欢你……你快出来好不好?”
风突然停了,紧接着,一阵熟悉的琴音从风车磨坊的方向飘来——是那首温迪常弹的《蒲公英的约定》,旋律轻快却带着几分温柔。迪特里希猛地抬头,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巴巴托斯大人的琴音!”他挣脱西维尔的手,朝着磨坊的方向跑去,小短腿倒腾得飞快,连尾巴都翘了起来。
西维尔看着他跑远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却还是跟了上去。
磨坊顶上的温迪,看着那个朝他跑来的小小身影,终于忍不住笑了。他站起身,风吹起他浅绿色的披风,露出了藏在身后的苹果派——是他刚才偷偷去猫尾酒馆买的,还是迪特里希最喜欢的蜂蜜味。
迪特里希跑到磨坊底下,仰着脖子往上看,看到温迪的那一刻,眼泪又掉了下来,却不是委屈,而是欢喜:“巴巴托斯大人!”
温迪纵身一跃,借着风的力量轻轻落在他面前,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抱歉呀,让我的小迪特里希担心了。”他把苹果派递过去,“给你的赔罪礼,刚买的,还热着呢。”
迪特里希接过苹果派,却没吃,只是扑进他的怀里,把脸埋在他的披风里:“你以后不许再不见了!我再也不要找你找得哭了!”
温迪抱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声音温柔得像风:“好,不不见了。”他看向跟过来的西维尔,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点歉意,“让你担心了,西维尔。”
西维尔抱臂站在一旁,冷哼了一声:“下次再敢让他哭,我可不会再帮你哄。”话虽这么说,却没再追问他躲起来的原因——毕竟,看着迪特里希重新笑起来的模样,他心里的火气也消了大半。
风又吹了起来,带着苹果派的香气和蒲公英的绒毛,绕着三人转了一圈。温迪知道,让小家伙独立不能急,得慢慢来,就像风要一点一点吹,蒲公英的种子才能飞得更远。而此刻,他只想抱着怀里的小家伙,把错过的三天,都用苹果派和琴音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