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叶萍看着坐在自己儿子身边、脸颊被暖气和酒意熏得微红的苏青青，眼神温柔，像是随口问道
“青青啊，今天除夕，没回家去……你爸爸那边，没关系吗？他会不会想你？”
这话问得自然，却让饭桌上的气氛微微一顿
苏青青脸上的笑容凝滞了一瞬，眼神下意识地垂了下去，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筷子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轻松的表情，声音却不由自主地低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没关系的，阿姨。我爸爸他……年底总是特别忙，有开不完的会，应酬也多。家里……其实也就我和保姆阿姨，冷冷清清的，还不如在这里热闹。”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像是一片羽毛落下
“而且……我妈妈很早就去世了，后来……后来爸爸虽然又成了家，但……总感觉那不是我的家。”
她飞快地说完，然后立刻抬起头，努力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那瞬间流露出的伤感
“在这里和爷爷奶奶、阿姨、还有子衿一起过年，我特别开心！真的！”
但她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水光和强撑的笑容，却瞒不过关心她的人
陆子衿几乎是立刻就在桌下握住了她微微发凉的手，温暖的掌心紧紧包裹住她的，力道坚定而充满抚慰
他侧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心疼和“有我在”的无声承诺
奶奶立刻放下了筷子，心疼地哎呦了一声，语气又快又急，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傻囡囡，说的什么话！这里就是你的家！以后年年过年都在这儿过！爷爷奶奶巴不得你呢！是不是，老头子？”
爷爷连忙点头，脸上的笑容慈祥而郑重
“没错！青青，这里就是你的家。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想住多久，就住多久。我们啊，就怕你嫌我们老家伙啰嗦，不肯来呢！”
叶萍也意识到自己可能勾起了孩子的伤心事，连忙温柔地补充道
“是啊青青，阿姨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爸爸想你。你在这里，我们不知道多高兴！以后啊，这就是你的家，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你就把我当成你妈妈！”
听着这一句句真诚而温暖的话语，感受着手心传来的坚实温度，苏青青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暖流冲垮了刚才那点小小的伤感和孤单
鼻子一酸，眼眶真的忍不住红了起来，但这一次，不是因为难过，而是因为被爱意充盈的感动
她用力地点点头，声音哽咽却带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嗯！我知道！这里就是我的家！谢谢爷爷奶奶，谢谢阿姨，不，妈妈”
“哎，哎”
“傻孩子，自家人，谢什么谢！”
奶奶夹了一大块鱼肚子肉放到她碗里
“快吃快吃！年夜饭可不许掉金豆子，得高高兴兴的，来年才一切顺遂！”
“对，高兴！”
苏青青破涕为笑，用力回握住陆子衿的手，心里的那点阴霾被这浓得化不开的亲情驱散得无影无踪
窗外，鞭炮声渐渐密集起来，绚烂的烟花偶尔照亮夜空。
屋内，温暖如春，欢声笑语继续流淌
年夜饭的甜蜜滋味，和家人毫无保留的爱与接纳，共同构成了苏青青人生中最温暖、最难忘的一个除夕夜
这里，就是她的家
窗外，鞭炮噼里啪啦地响成一片，间或有绚烂的烟花升空，短暂地照亮窗帘，映出瞬息万变的光影
除夕夜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反而衬得屋内更加温暖宁静
年夜饭的碗筷早已收拾干净，奶奶和叶萍还在厨房小声说着话，收拾着最后的残局，爷爷则靠在藤椅里，听着电视里的戏曲节目，眯着眼打盹
陆子衿很自然地牵起苏青青的手，低声说
“累了吧？上楼休息。”
苏青青脸上还带着微醺的红晕，点了点头
两人跟长辈们道了晚安，便一前一后上了楼
走到二楼，陆子衿却没有走向书房，而是直接推开了自己卧室的门，十分自然地走了进去
苏青青脚步一顿，站在门口，脸颊更红了，手指绞着衣角，眼神有些游移
“那……我……我睡书房……”
陆子衿回过头，看着她这副羞赧的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走回来，伸手将她轻轻拉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
“还分什么客房主卧？”
他语气理所当然，带着一丝戏谑，低头用鼻尖蹭了蹭她发烫的耳垂
“都被‘抓现行’了，再分开睡，岂不是显得我很……不男人？”
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微痒的战栗
苏青青被他这话逗得又羞又恼，轻轻捶了他一下
“你……你脸皮真厚！哪有这样的！”
“哪样？”陆子衿挑眉，故意装傻，手臂却环上她的腰，将她带向床边
“在自己家，跟自己女朋友，睡自己床，天经地义。”
他说得理直气壮，眼神里却闪烁着温柔的光芒
苏青青被他带着坐在床沿，心跳得厉害，但内心深处，其实也并不真的抗拒
这个房间，这张床，早已充满了他的气息和两人共同的回忆。她只是……只是习惯性地害羞一下
陆子衿看她没有再反对，便也挨着她坐下，两人并肩靠在床头
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举动，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虎口
窗外的烟花声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些
“真好。”
苏青青忽然轻声说，脑袋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像做梦一样。”
“什么真好？”陆子衿侧头问，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就是……所有的一切。”
苏青青的声音带着满足的叹息
“有爷爷奶奶，有阿姨……有你在。这么热闹，这么温暖。我以前从来不敢想，过年可以这么开心。”
陆子衿收紧了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些
“以后每年都会这么开心。不，会比今年更开心。”
沉默了一会儿，苏青青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飘忽
“影子……我们以后……真的可以一直这样吗？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太粘人？或者……以后遇到更好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对未来的微小恐惧
幸福的浓度太高，反而让她生出些许不真实感
陆子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低下头，寻到她的唇，轻轻地、珍重地吻了一下，堵住了她那些不安的设想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