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盯着屏幕上瀑布般刷新的声纳数据，太阳穴突突直跳。
“各单位最后检查装备，潜水小组准备。”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出去，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比起上次带着新手好奇的“考古”氛围，这次完全变了味。空气里像是绷紧了一根看不见的弦，无声地传递着压力。
乔薇尼就站在他侧后方，双手抱胸，锐利的目光扫视着整个作业区，像一头守护领地的母狮。她没有插手指挥，但仅仅是存在，就给了路明非莫大的支撑。凯撒已经全套装备穿戴整齐，耀眼的金发束在装备下，脸上依旧是那副“我老大天老二”的自信。他活动着手腕，检查潜水刀和各类装备，动作流畅得像本能。
零安静地立在潜水钟入口旁，贴身的潜水服勾勒出纤细的线条。她冰蓝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正进行着最后的设备自检。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路明非的背影，停留一瞬，又淡淡移开。
“指挥中心，这里是探索小队，‘钥匙’血液样本确认携带，活体信号稳定。”零清冷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响起，打破了短暂的沉寂。
“收到。”路明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盯死主屏幕，“重复任务概要：沿首次探索标记的安全路线抵达青铜城外壁，使用‘钥匙’的血重新激活活灵，开启入口。”
“进入后，以搜集诺顿去向线索及龙族知识为第一优先。如遇结构突然发现剧变或不明精神干扰，立即撤退。凯撒，你负责前导与警戒；零，结构解析与机关应对交给你。都清楚？”
“明白。”凯撒的声音带着点笑意，似乎觉得被“学弟”指挥是件挺有趣的事，“放心，总指挥，我会看好你家‘三无’姑娘的。”
零直接无视了凯撒的调侃，语调平稳：“清楚。”
路明非点了点头，最后看向母亲。乔薇尼对他微微颔首，眼神里是无声的信任与肯定。
“下水。”
扑通。墨绿色的江水溅起一圈涟漪，很快吞没了身影，恢复平静。江面上只剩下仪器运行的轻微低鸣，和远处江水永恒的流淌声。
路明非坐回主控位，双手撑在控制台边缘。屏幕上分割出数个画面：凯撒和零头盔摄像头传回的实时影像、不断变化的声纳扫描图、还有两人平稳的生命体征数据。
幽暗的水下世界再次铺陈开来。探照灯的光柱奋力撕开永恒的黑暗，又一次照亮了那堵亘古存在的青铜巨壁。墙上那些扭曲哀嚎的人面、跪拜龙形太阳的诡异浮雕，时隔多日再次撞入眼帘，那股蛮荒冰冷的压迫感，丝毫未减。
“又见面了，”路明非低声咕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控制台的边缘，“这次可千万别再出什么幺蛾子了……”
通讯器里传来凯撒带着水下水润回音的声音：“抵达预定坐标，发现活灵。重复，目标活灵已确认。”
画面切换，凯撒的头盔摄像头对准了墙壁上那张巨大、痛苦、张口无声呐喊的人面浮雕。它和上次别无二致，口中衔着那根形似燃烧木柴的青铜条，死死嵌在冰冷的青铜壁中，仿佛千年的时光从未流逝。
“准备激活。”路明非下令，声音比刚才稳了些。
零操控推进器轻盈上前，从腰间的特制容器中取出那支熟悉的密封管。她的动作精准稳定，用针管吸取了少量泛着淡金色流光的血液，随即将血珠精准地点在青铜人面那扭曲的嘴唇上。
血珠触及青铜的瞬间，仿佛被吸吮般渗入。等到约三分之二的血液被吸收，人面的嘴角再次诡异地牵动，流露出那种混合着渴望与满足的怪异表情。它口中的青铜条应声脱落，被零稳稳接住。
“活灵已响应。”零的声音透过水流传来，清晰冷静。
“开启入口。”路明非紧盯着屏幕。
零将那根青铜条精准地插入人面额头的密集竖纹之中。金属的眼瞳猛然睁开，贪婪地将其吞噬。
低沉的嗡鸣再次透过水体传来。青铜墙壁内部响起熟悉的、如同烧红烙铁浸水般的“嗤嗤”声。那张巨口再次撕裂般扩张，形成幽深的圆形洞口，微弱的吸力搅动着周围的水流。
“入口已开启。”零报告道，同时眼眸中似乎有微光流转，“‘蛇’已先行探索。内部结构已确认发生改变，原本分隔区域的墙壁已被打开。”
“开始探索。优先尝试前往大厅，那里很可能是白帝城的核心区域。注意，原有安全路线已不可靠，二位务必提高警惕，随时观察环境变化。”路明非轻声提醒，心弦再次绷紧。
“收到。”凯撒的声音带着水下的杂音，但依旧从容，“看来这座古城给我们准备了新节目。零，你跟紧。”
“无需担心。”零的声音清冷平稳，推进器激起细密的水泡，紧随着凯撒的身影，一前一后滑入了那幽深、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入口。
通道内部比记忆中更为幽邃，上次探索记录的路线大多已被扭曲或覆盖。依照上次探索建造的模型也无法派上用场。
“指挥中心，内部通道确实发生了大规模重组。”零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部分区域坍塌，但新的通路被打开。‘蛇’已确认前方存在一个巨大的空腔，经过探查，97%的概率可以确认是大厅。”
凯撒轻笑一声：“看来我们运气不错。保持警惕，我们进去看看。”
通道开始变得宽阔，两侧墙壁逐渐退去，最终豁然开朗。
熟悉的大厅映入路明非的眼帘——只是上次他在水里，而这次他在水上。
但与记忆不同的是，一个巨大的蛇面人雕像紧贴着青铜壁端坐，而诺诺之前移动过的雕塑却不见了踪影。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路明非对着麦克风说，声音在寂静的控制室里显得格外清晰，“这个雕像应该代表着青铜与火之王，那些隧道中还有房间内的蛇面人代表的是臣属。你们刚刚游过的隧道，应该就是古时的朝圣之路。”
他顿了顿，回忆起最近查找的资料，继续补充：“这里应该就是《冰海古卷》中记录古人朝见诺顿的地方。他们乘着海象皮包裹的独木舟进入青铜的宫殿，窥见神的荣光。”
路明非眉头皱起，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一时想不起来。母亲的手突然拍在他的肩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明非，白帝城是什么？”
“白帝城？”路明非有些疑惑，随即明白母亲是在提醒自己思考这个问题。
白帝城是什么？诺顿的宫殿啊！
等等！路明非突然反应过来。白帝城既然是诺顿的宫殿，那应该是有寝宫的！但问题是，无论之前的探索，还是刚刚的路线，都没看见寝宫的影子。这个大厅是觐见之所，毫无疑问是正厅，诺顿的寝宫应该就在这附近某处隐藏着！
“零、凯撒！探索大厅周围环境，特别注意机关与雕塑，这里应该有通往诺顿寝宫的暗道！”
“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