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破晓》· 第27章 子夜潜行 (约 4000字)
死寂。
冰冷、粘稠、仿佛能吞噬一切声音的死寂，沉甸甸地压在狭窄潮湿的石缝中。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噼啪”声，以及两道压抑到极致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生命尚存的痕迹。
时间，在煎熬和等待中，如同被冻结的冰河，缓慢而沉重地流淌。每一息，都仿佛在凌迟着残存的意志。
凌云盘膝坐在冰冷的兽皮上，双目微阖，脸色在摇曳的昏暗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如同久埋地下的玉石。体内，《影蚀篇》内息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在破损不堪、布满裂痕的经脉中艰难地、一丝丝地穿行着。所过之处，带来刮骨剜心般的剧痛和深入骨髓的冰寒，却也勉强修复着最致命的创伤，维系着那摇摇欲坠的生机。
伤势太重了。左肩的贯穿伤虽然被老猎人用秘药暂时封住，但骨骼和经脉的损伤非一时可愈。后背的刀伤火辣辣地疼，内腑的震荡依旧带来阵阵恶心和眩晕。更严重的是强行催谷《影蚀篇》带来的反噬，经脉多处撕裂，内息紊乱不堪，如同在体内埋下了无数颗随时会爆炸的冰雷。
但他必须撑住。将所有杂念、痛苦、乃至对死亡的恐惧，全部冰封在意识的最深处，只留下最纯粹的冷静和……决绝。
两个时辰，在无声的煎熬中，终于过去。
当时辰指向子时，万籁俱寂，连山风都仿佛停止呜咽的时刻——
凌云和影七，几乎在同一瞬间，勐地睁开了双眼！
四道目光，在昏暗中碰撞，没有言语，却瞬间读懂了彼此眼中那相同的、冰冷如铁、燃烧如火的意志！
该出发了！
凌云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冰冷的四肢，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让他眉头微蹙，但眼神却愈发锐利。他换上了一套从杀手身上剥下的、相对完整的黑色夜行衣，虽然沾满血污，但至少便于行动。他将那张至关重要的皮纸地图和破煞符、烈阳石用油布小心包裹，贴身藏好。那柄卷刃的短刃，则紧紧绑在小臂上。
影七也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左肩处那支灰色的“煞冰梭”依旧触目惊心，散发着阴寒的死气。他的脸色比凌云更加难看，灰败中透着一丝死气，显然在全力压制那可怕的伤势。但他依旧沉默地检查着那具造型奇特的手弩，将淬毒的弩箭一支支压入箭槽，动作稳定而精准。
老猎人看着准备就绪的两人，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担忧和决绝。他递过来两个水囊和几块硬邦邦的肉干：“路上吃。省着点力气。”他又指了指石缝深处一个极其隐蔽的、被藤蔓和碎石掩盖的洞口，“从这儿下去，是一条废弃的矿道，能通到将军府后山的乱葬岗。那边守卫相对松懈，但……毒虫瘴气不少，你们小心。”
“老丈，大恩不言谢。”凌云抱拳，郑重一礼。此去凶多吉少，或许就是永别。
“屁的恩情！活着回来！”老猎人骂了一句，转过身，用力擦了擦眼角。
凌云和影七不再犹豫，对视一眼，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一前一后，弯腰钻入了那个黑黝黝的洞口。
洞口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渐渐开阔，但依旧阴暗潮湿，脚下是湿滑的碎石和积水，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和腐烂的气息。这是一条早已被遗忘的废弃矿道，不知通往何处。
老猎人举着油灯，在洞口最后照了一下，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黑暗中，重重叹了口气，用石头将洞口重新堵死。
矿道内，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绝对黑暗。只有两人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
凌云将《影蚀篇》的敛息术运转到极致，体温降至与环境无异的程度，如同真正的幽灵。影七跟在他身后，脚步轻盈得如同猫科动物，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凭借着过人的感知和记忆，艰难前行。
道路崎区蜿蜒，岔路极多，如同迷宫。幸好有老猎人粗略的指引和凌云超常的方向感，才没有迷失。途中，他们遇到了几处塌陷的坑道和深不见底的裂隙，只能小心翼翼地攀爬绕行。矿道深处，偶尔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和腥臭的气息，显然栖息着某些喜阴的毒虫勐兽，但都被两人提前察觉，悄然避开。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风声和……一股更加浓烈、令人作呕的腐臭气息。
快到出口了！乱葬岗！
两人更加小心，放慢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矿道尽头。出口被茂密的荆棘和藤蔓完全掩盖。凌云拨开藤蔓，一股阴冷刺骨、带着浓烈尸臭和瘴气的寒风瞬间灌入，让他打了个寒颤。
外面，是一片月光惨澹、鬼火飘荡的乱葬岗！无数荒坟野冢杂乱地散布在山坡上，枯树歪斜，乌鸦啼鸣，空气中弥漫着死亡和绝望的气息。
将军府那高耸的、如同巨兽嵴背般的黑色轮廓，就在乱葬岗下方不远处，在夜色中沉默地矗立着，散发出肃杀沉重的威压。
到了！
凌云和影七伏在洞口阴影中，锐利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子，仔细扫视着将军府后山的每一寸土地。岗哨的位置、巡逻队的路线、灯光照射的死角……一切细节，迅速在脑中勾勒成型。
根据地图显示，古祭坛的另一条备用入口，就在后花园假山群靠近后山的一侧，一处被瀑布遮掩的隐秘水洞。那里守卫相对薄弱，是唯一的机会！
“走！”凌云低喝一声，身体如同狸猫般滑出洞口，借助坟茔和枯树的阴影，向着山下将军府的高墙潜行而去。影七紧随其后，如同他的影子。
两人在死寂的乱葬岗中快速穿行，脚步轻盈，落地无声。寒冷的夜风卷起纸钱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掩盖了他们的行踪。
很快，他们抵达了将军府后墙之下。墙高两丈有余，墙面湿滑，布满了苔藓。墙头有巡逻的士兵举着火把走过。
凌云和影七对视一眼，默契点头。凌云足尖在墙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一蹬，身体如同壁虎般贴着墙面向上窜去！影七则如同鬼魅般绕到另一侧，同时行动！
“嗖！嗖！”
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翻上墙头，在巡逻士兵转身的间隙，悄无声息地滑入墙内，落入茂密的花丛阴影中！
成功潜入！
府内一片死寂，与前几日的喧嚣截然不同，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无形的肃杀和紧张感，却更加令人心悸。
两人不敢耽搁，按照脑中地图的指引，借助亭台楼阁、假山树木的掩护，向着后花园深处那片最大的假山群潜行而去。
越靠近假山，空气中的血腥味和那股阴冷的能量波动就越发浓郁！隐约还能听到瀑布轰鸣的水声！
到了！就是那里！
假山群中央，一道小型瀑布从数丈高的山石上倾泻而下，落入下方的深潭，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水汽弥漫，月光下泛起朦胧的白光。
根据地图，入口就在瀑布后方！
凌云和影七伏在潭边一块巨岩后，凝神观察。瀑布两侧，果然各有两名身穿黑色劲装、气息阴冷的“黑潮”杀手值守！他们如同石像般伫立，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强闯必惊动守卫！必须无声解决！
凌云对影七打了个手势，示意一人一个。影七微微点头。
两人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勐地暴起！身影融入瀑布溅起的水雾之中，快如闪电！
“嗤！嗤！”
两声极其轻微的、利刃割开喉管的声响，被瀑布的轰鸣完美掩盖！两名杀手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软软倒地！
凌云和影七毫不停留，身形一闪，穿过水幕，钻入了瀑布后方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入口！找到了！
两人落入一条向下倾斜的、潮湿滑腻的甬道之中。黑暗中，只有水声和彼此压抑的呼吸。
最后的决战，即将开始！
（本章约 40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