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谈。】
当“首席”这三个字艰难地从意志深处挤出来时，孙悟空感觉自己浑身的猴毛都差点炸开。
他赢了？不，是司长赢了！
他就这么站着，动动嘴皮子，就把这个听起来牛逼得不行的宇宙霸主给逼到谈判桌上了？
孙悟空看看旁边同样一脸呆滞的哪吒，又瞅瞅翘着二郎腿、一脸云淡风轻的陈晨，心里头第一次对“读书人”这种生物，产生了那么一丝丝敬畏。
俺老孙当年大闹天宫，打上凌霄宝殿，靠的是手里的棒子。
可司长这……靠的是脑子啊！而且这效果，好像比俺老孙当年闹得还大！
“很好。”陈晨的声音把孙悟空从震惊中拉了回来，他看着依旧平静的陈晨，总觉得司长这会儿心里肯定乐开了花，只是脸上不显而已。
“那我们就一条一条地来谈。”
接下来的谈判，在孙悟空听来简直跟天书一样。
什么“恢复名誉”、“完全自主管理权”、“互不侵犯条约”、“法则效力”、“见证者”……
他一个字一个字都听得懂，但连在一起就完全不知道是啥意思了。
他只看到陈晨一会儿态度强硬，寸步不让，一会儿又像是随口让了一步，但好像又从别的地方找了回来。
那个不可一世的“首席”，从一开始的愤怒、抗拒，到后来的沉默、挣扎，最后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吐出【可以】这两个字。
孙悟空感觉自己就像在看一场神仙吵架，不，是神仙中的神仙在吵架。
而自家的司长，明显是吵赢了的那个。
尤其是最后，当陈晨提出要“委员会”的“图书馆”访问权限，作为“香火钱”的时候，孙悟空差点没笑出声。
这哪是讨债啊，这简直是抢劫！
还是那种抢了你家东西，还得让你客客气气把说明书也一并交出来的抢法！
“成交！”
当陈晨最后那个响指打响时，整个“第一序列”都仿佛跟着颤抖了一下。
“那么，现在，就请‘首席’先生，以‘委员会’的名义，将我们刚才达成的三点共识，以及那份为期一万年的‘互不侵犯条约’，昭告全宇宙吧。”
陈晨的脸上，笑容灿烂得让孙悟空都觉得有点晃眼。
“我们的‘春风’广播系统，还开着呢。正好，可以帮你们同步直播。”
这话一出，孙悟空看见，连一直保持着绝对冷静的雅典娜，她那由数据构成的虚拟形象，都出现了一瞬间的闪烁。
这……这是诛心啊！
不但要逼你签下不平等条约，还要逼你亲自拿着大喇叭，向全宇宙的街坊邻里宣告：“我，宇宙尽头管理委员会，怂了！我向天律司低头了！”
这比直接把“第一序列”给炸了，还要让那个“首席”难受一万倍！
“第一序列”内，那死一般的沉寂，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压抑。
孙悟空甚至能感觉到，那个“首席”的意志，正在疯狂地翻腾、咆哮，像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但他最终，还是没能喷发出来。
因为，舰桥角落里那盆小小的藤蔓，又轻轻舒展了一下叶子。
一股柔和的，带着青草香气的意志，悄无声息地弥漫开来。
火山，瞬间熄火了。
【……如你所愿。】
“首席”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疲惫。
那是一种被现实彻底击败后，连挣扎都懒得挣扎的无力感。
下一秒，一个与天律司“春风”广播风格截然不同，冰冷、威严、不带任何感情，仿佛就是宇宙法则本身的声音。
通过“不周山号”的公共频道，也通过“委员会”自身的“圣言”网络，同时响彻了整个已知宇宙。
【宇宙尽头管理委员会，第一号公告。】
宇宙的每一个角落，凡是拥有超光速通讯能力的文明，无论是躲在星云深处的避难所，还是雄踞整个星系的强大帝国，都在这一刻，收到了这条来自宇宙最高统治者的信息。
无数文明的领袖，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脸上露出了敬畏的神情。
这是“圣言”！是委员会宣告某项重大“法则”变动，或是对某个文明下达“最终裁决”时，才会使用的声音！
上一次这个声音大规模响起，是宣布对“啼哭者”的“净化协议”启动。
这一次，又是什么？又有哪个倒霉蛋要被从宇宙中抹去了吗？
【第一：经委员会复核，对‘星咏者’文明的‘情感模因污染’评估，存在一定技术性偏差。
即日起，撤销对该文明的‘净化’指令。‘情感’作为生命形态的附属产物，其存在价值与风险，将由委员会重新评估。】
这条公告一出，宇宙里无数正在收听的文明，都懵了。
什么玩意儿？
评估出现“偏差”？
那个说一不二，永远正确，视“错误”为宇宙最大之敌的委员会，竟然……承认自己搞错了？
虽然用词是“偏差”，但意思谁都懂！
这简直比听到某个恒星明天会从西边出来，还要让人震惊！
然而，还没等他们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第二条公告，接踵而至。
【第二：t-73扇区及阿尔法扇区，现划定为‘特殊观察区’。
该区域临时托管者‘天律司’，将与本委员会，签订为期一万标准宇宙年的‘互不侵犯条约’。
条约期间，在不引发宇宙级存在性危机的前提下，委员会将暂停对该区域的一切主动干涉行为。此条约，由‘盖亚’之名，予以见证。】
“轰！”
如果说第一条公告只是让大家震惊，那第二条公告，就像一颗在所有文明脑子里引爆的“概念核弹”！
天律司？那个最近闹得沸沸扬扬，敢跟委员会对着干的新兴组织？
他们不仅没事，还……还跟委员会签了“互不侵犯条约”？！
这他妈是什么神仙剧情？一个地方性组织，跟宇宙的最高统治者，平起平坐地签了条约？
而且，条约的见证者，叫“盖亚”？
这是谁？能让委员会都拿出来当“见证者”的存在，这又是什么级别的古老神只？
无数的问号，在各个文明的“智库”和“神殿”里疯狂地冒出来。
但最让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还不是这些。
而是，他们从头到尾，都还在收听着另一个广播！那个充满了“恨铁不成钢”语气的，“春风”广播！
两个广播，一个冰冷威严，一个“语重心长”，就这么诡异地同时存在着。
一边是“委员会”在念公告，另一边是“天律司”在苦口婆心地劝他们要“解放思想，拥抱变化”。
这画面，太美了，美到所有听到的人，都感觉自己的逻辑处理器快要烧了。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互不侵-犯条约”！
这分明就是一份“城下之盟”！一份“停战协议”！
天律司，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组织，打上门去，堵在委员会的老家门口，一边骂街，一边逼着委员会签下了这份协议！
这个认知，让整个宇宙，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然后，是冲天的哗然！
“不周山号”舰桥上，孙悟空听着耳边两个截然不同的广播，嘴巴张得能塞进去一个桃子。
“司长……这……这就完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
“这才哪到哪。”陈晨呷了一口茶，慢悠悠地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他话音刚落，第三条公告，响了起来。
【第三：应‘天律司’之友好交流提议，委员会将向其开放‘第三层级’以下，所有公开资料库的只读访问权限，以促进双方在维护宇宙和平与发展领域的知识共享与合作。】
孙悟空：“……”
哪吒：“……”
雅典娜：“……”
如果说前两条公告是政治和军事上的胜利，那这第三条，在他们这些“内部人士”听来，简直就是赤裸裸的羞辱！
什么“友好交流”？什么“知识共享”？
这不就是陈晨刚刚在谈判桌上说的，“你们偷了我们家女神的东西，现在该还利息了”吗？！
结果到了公告里，就变成了“委员会”主动“开放”？
这脸皮，也真是厚到一定程度了。
“嘿……嘿嘿嘿……”孙悟空终于忍不住，笑得在地上直打滚，“司长，您这招太损了！俺老孙服了！彻底服了！
这比把‘玉皇大帝’的裤子扒了挂在南天门上，还让他自己说是最新款的时装，要带起天庭新潮流，还要狠啊！”
哪吒的嘴角，也在疯狂地抽动。他努力地维持着自己三坛海会大神的威严形象，但那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他现在终于明白，陈晨之前让他们写报告，说的什么“用脑子打架”，是什么意思了。
这，就是用脑子打架！
杀人，还要诛心！
“雅典娜，”陈晨没有理会那两个已经笑疯了的家伙，平静地对首席战略官下令，“协议内容，都录下来了吧？”
“已完整记录，并与‘首席’的‘根源意志’进行了绑定，具备最高法则效力。”雅典娜的声音，也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同时，已收到‘第一序列’传送过来的‘图书馆’访问密钥。数据通道已建立，随时可以开始下载。”
“很好。”陈晨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猴子，别笑了。哪吒，你也一样。准备返航。”
他走到舷窗前，看着外面那个因为三条公告而陷入逻辑混乱，无数光芒和数据流都在疯狂闪烁的“第一序列”，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春风’行动，圆满结束。”
“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