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画面，开始了。
镜头有些晃动，显然是第一人称视角。
画面里，是一只手，正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衣服里翻找着什么。
一个年轻男人的，充满了烦躁的抱怨声，通过扩音系统，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控制室。
“我操，我那只袜子呢？昨天刚洗的，怎么就剩一只了？长腿跑了吗？”
“这只不是，这是上次吃火锅穿的，上面还有油点子……”
“这只是灰色的……我要找的是那双黑色的……”
“我就不信了，一个袜子还能凭空消失不成？难道真有什么袜子精灵，专门偷单只的袜子？”
控制室里，所有的神，仙，妖，全都石化了。
他们一个个，张着嘴，瞪着眼，傻傻地看着主屏幕上那堪称诡异的画面。
万界敬仰，执掌天律，对抗宇宙终极灾难的……天尊。
此刻，正在他的“单身公寓”里，进行着一项伟大的，关乎宇宙存亡的史诗级任务——
找袜子。
“噗……”
不知道是谁，先没忍住，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声响。
孙悟空愣愣地看着屏幕，挠了挠腮帮子，小声嘀咕：“俺老陈……平时也这样？”
赫尔墨斯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捂住了自己的脸，一副没眼看的表情。
雅典娜，这位智慧女神，此刻大脑也有些宕机。
她飞快地分析着眼前的情况。
陈晨……没死。
他不但没死，还在天魔为他打造的“绝对监狱”里，活得……有滋有味。
他甚至，反过来黑进了天魔的系统，把自己在里面的“日常生活”，用直播的方式，传了出来！
这是什么操作？
在敌人的心脏里，搞起了真人秀？
“他……他这是在干什么？”太白金星颤抖着手指着屏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震碎了，“他……他怎么做到的？”
“我明白了……”雅典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他不是在直播……他是在‘攻击’！”
“攻击？”赫尔墨斯不解。
“对！”雅典娜指着屏幕，“天魔的核心是‘纯粹’和‘虚无’！陈晨在里面做的每一件，微不足道的，充满‘生活感’的小事，都是在用‘真实’的细节，去污染它的‘虚无’！”
“找袜子，抱怨，这些行为本身，就是对‘永恒安宁’这个概念的，最直接的，最粗暴的亵渎！”
“他不是被关起来了……他是把天魔的监狱，变成了自己的‘直播间’，把天魔，变成了被迫观看他日常生活的……第一个‘观众’！”
“而现在，”雅典娜的嘴角，勾起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和陈晨如出一辙的弧度，“他把观众的范围，扩大了。”
赫尔墨斯，这位商业之神，瞬间就领悟了。
他的眼睛，一下子亮得像两颗恒星！
“我懂了！我懂了！这是……这是终极的品牌公关战啊！”
他猛地冲到自己的控制台前，双手快得出现了残影。
“技术部！给我把这个直播流，用最高优先级，推送到万界灵网的每一个角落！首页置顶！弹窗广告！给我用上所有能用的资源！”
“宣传语就叫——《天尊的私密生活：你不知道的陈晨》！”
“不不不！”赫尔墨斯很快又否定了自己，“太普通了！要劲爆一点！就叫——《独家揭秘：天尊被困天魔核心，竟在里面干这种事！》”
“快！快去执行！这是命令！”
商业之神，在这一刻，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工作热情。
一场史无前例的，波及全宇宙的“围观”，就这么开始了。
……
万界灵网的用户们，今天都快疯了。
他们先是被“狗血续集”搞得心烦意乱，然后又被“过程与结局”的终极辩题搞得心力交瘁。
正当许多人躺平摆烂，觉得“毁灭吧，赶紧的”时候。
一个巨大的，无法关闭的弹窗，强制出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眼前。
《独家揭秘：天尊被困天魔核心，竟在里面干这种事！》
这个标题，充满了廉价和耸人听闻的味道，但却精准地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天尊？
被困了？
在里面干了什么？
无数生灵，怀着好奇、担忧、或是幸灾乐祸的心情，点了进去。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
看到了他们心中那个，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天尊，在镜头前，终于找到了那双袜子，然后长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电脑前。
“好了，开机开机，让我看看昨天下载的电影看完了没。”
直播画面，切换到了电脑屏幕。
只见陈晨熟练地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各种电影和剧集。
“嗯？这个看过了……这个是烂片……哦，这个，昨天看到一半睡着了。”
他点开一个视频文件。
画面中，出现了一男一女，正在深情对视，背景音乐缠绵悱恻。
“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男主角声嘶力竭地喊。
“不！你不能这么做！我不要你为我死！”女主角泪流满面。
陈晨一边看，一边从旁边拿起一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吃了起来。
“演的什么玩意儿……太假了……”他含糊不清地吐槽，“这时候就该亲上去啊！磨磨唧唧的！”
全宇宙的观众：“……”
他们想象过无数种，陈晨在天魔核心里，英勇战斗，或者艰难抵抗的画面。
他们甚至做好了，看到他被折磨，被吞噬的心理准备。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看到的，是他在里面……
吃着薯片，看狗血爱情片，还顺便吐槽剧情。
一个刚刚还在“比惨大会”上，抱怨自己续集太坑爹的兽人壮汉，默默地关掉了自己的帖子。
跟天尊比起来……自己那点破事，好像……也没那么惨了。
一个准备含笑九泉，奔赴“静谧之森”的精灵诗人，看着屏幕里那个吃薯片吃得满嘴渣的男人，突然觉得……死亡好像也没那么有吸引力了。
这种感觉，很奇怪。
不是被说服，也不是被感动。
而是一种……荒谬感。
一种，看到至高无上的神明，在为找袜子而烦恼，在为狗血剧而吐槽时，所产生的那种，哭笑不得的，荒谬的亲切感。
它让所有人突然意识到，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尊，也是“活着的”。
他也有烦恼，也有喜好，也有无聊的时候。
而他现在，就在那个代表着“终极死亡”的地方，用最“活着”的方式，“活着”。
这比任何慷慨激昂的演说，都更有力量。
直播间的人气，开始以一种爆炸性的方式，疯狂飙升。
弹幕（由赫尔墨斯紧急开发的实时评论功能）上，画风也逐渐跑偏。
【前排围观天尊的私生活！】
【那薯片是什么牌子的？看起来好好吃！】
【天尊竟然也看这种脑残剧吗？瞬间感觉亲切了好多！】
【等等！你们看！天尊的床头，好像有本《霸道神王爱上我》？】
【卧槽！真的假的！快！镜头拉近一点！】
陈晨，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全宇宙的，第一个顶级流量主播。
他正在用一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方式，消解着“静谧之森”的神圣性和恐怖感。
他，一个人，就成了一个行走的“人间烟火”计划3.0版本。
就在直播间的气氛，越来越欢乐沙雕的时候。
画面，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烁了一下。
整个直播画面，像是被一层黑色的，不断脉动的能量覆盖了。
陈晨吃薯片的声音，吐槽的声音，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分不清男女的，仿佛由无数个声音叠加而成的，合成音。
那个声音，通过直播，响彻了整个万界灵网。
“你……”
“在……”
“做……”
“什……”
“么？”
一瞬间，整个宇宙，都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知道。
这个直播间的，另一个“当事人”。
那个被迫围观了全程的，“房东”。
天魔，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