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世指挥中心里，陈晨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散去，就僵在了那里。
那段信息，不是通过任何已知的通讯频道传来的。
它没有经过雅典娜的系统过滤，没有触发孙悟空的bUG警报，它就像一个凭空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念头，冰冷，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傲慢。
“系统管理员，我们观察你的‘创作’很久了。”
“它很粗糙，充满了逻辑漏洞，就像一个孩童的涂鸦。”
“但……它很有趣。是一个我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混乱’和‘可能性’的异常样本。”
“我们是‘图书管理员’。”
“我们想订阅你的这个‘故事’。可以吗？”
陈晨的第一个反应是调动自己身为系统最高管理员的全部权限，去追踪这个信号的来源。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像一张无穷大的网，瞬间撒遍了整个宇宙的每一个角落，从“冥界”亚空间到“人间界”的每一粒尘埃，从巴别塔的塔顶到天庭的凌霄宝殿。
结果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来源，没有路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好像一个幽灵，在他家里最私密的卧室里逛了一圈，还给他留了张纸条，然后又像青烟一样消失了，连门锁都没动一下。
陈晨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这他妈的算什么事？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个宇宙的Gm，是唯一的上帝，是规则的制定者。
他可以像个程序员一样，调试这个世界的参数，修复bUG，甚至上线新的dLc。
他以为自己面对的最大的敌人，不过是“虚无”那种宇宙级的病毒，或者是天魔那种系统内部异变出来的怪物。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他辛辛苦苦搭建的这个世界，在他眼里是宏伟史诗，在人家眼里，不过是一本“有趣”的、“粗糙”的儿童涂鸦。
而且，对方还想“订阅”？
这个词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订阅，意味着对方是读者，是观众，是消费者。
而他，连同他创造的整个宇宙，所有的神，所有的人，都只是这个“故事”里的角色。
“操。”陈晨低声骂了一句。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自以为是的独立游戏开发者，某天突然收到了来自一个三A大厂的邮件，邮件里说：
“你的小游戏挺好玩，我们准备把你连人带游戏一起收购了，以后你就给我们打工吧。”
不，比这个更操蛋。对方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商量的意思，那句“可以吗？”，听起来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通知。
“怎么了？”雅典娜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她注意到了陈晨瞬间变化的脸色。
指挥中心里，其他神只还在为世界博览会的成功而庆祝。
波塞冬正和赫尔墨斯吹嘘自己的航海部落多么有勇气，宙斯虽然对没能秀成肌肉感到不满，但看到天照吃瘪，也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只有雅典娜和孙悟空，敏锐地察觉到了陈晨的不对劲。
“猴子，雅典娜，来我办公室一趟。”
陈晨的声音很平静，但他直接动用了管理员权限，在指挥中心的核心区域，隔绝出了一个绝对私密的亚空间。
孙悟空正抓着一只文化史莱姆，把它捏成各种奇形怪状的样子，玩得不亦乐乎。
听到陈晨的召唤，他撇了撇嘴，把史莱姆往兜里一揣，一个跟斗就翻到了陈晨身边。
“干嘛啊，程序员？刚搞完一件大事，不让老孙我歇会儿？”
雅典娜也随之而来，她的眼神里带着询问。
陈晨没有废话，他直接将刚才接收到的那段信息，以精神烙印的方式，完整地复制给了两人。
孙悟空脸上的嬉笑表情瞬间消失了。
他那双火眼金睛里，闪过一丝金色的厉芒，浑身上下的毛都仿佛要炸起来。
这是一种纯粹的、面对未知强敌时的本能反应。
“图书管理员？”他龇着牙，低声重复着这个词，“他们是谁？在哪？老孙的棒子已经有点渴了。”
雅-典娜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美丽的眉头紧紧蹙起，不断地在脑海中分析着这段话里的每一个词。
“‘观察’……‘创作’……‘故事’……”她轻声念着，脸色越来越凝重，“陈晨，对方的维度，可能远在我们之上。
我们所谓的‘宇宙’，在他们眼中，或许真的只是一个封闭的‘作品’。”
“妈的，老子最讨厌这种装神弄鬼的家伙！”孙悟空一拳砸在旁边的桌子上，那张由数据流构成的桌子剧烈地晃动起来，
“什么狗屁‘图书管理员’，有本事出来跟老孙打一架！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
“悟空，冷静点。”陈晨开口了，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镇定，
“打架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对方能用这种方式直接联系我，就意味着我们的所有‘武力’，在他们面前可能都没有意义。你-能打得过一个正在看你漫画的读者吗？”
这个比喻让孙悟空愣住了，他想了想，烦躁地抓了抓脑袋。
确实，这架没法打。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就是人家书架上的一本书？”孙悟空瓮声瓮气地问，语气里充满了憋屈。
“可能更糟。”陈-晨的眼神变得深邃，“我们可能是一本还没写完的书。而他们，是决定要不要继续追更，甚至……要不要催更的读者。”
“催更？”
“比如，他们觉得故事太平淡了，就想办法给我们加点‘剧情冲突’。”陈晨冷冷地说道。
这个猜测让雅典娜和孙悟空都感到了不寒而栗。
一个能无视宇宙规则的“读者”，如果想给故事加点料。
那会是什么？降下一颗陨石？凭空创造一个比天魔还可怕的敌人？还是直接修改故事的底层设定？
“那……他们说的‘订阅’是什么意思？”雅典娜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他们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或者，他们想对我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陈晨摇了摇头，他靠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但他们的态度很明确，他们是观察者，是上位者。他们对我的‘作品’很感兴趣，尤其是‘混乱’和‘可能性’这两点。”
“这不就是你和老孙的特长吗？”雅典娜看向孙悟空。
“嘿，这么说，老孙我还是这本书里的‘人气角色’？”孙悟空的思路总是这么清奇，他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有点得意。
“可以这么理解。”陈晨苦笑了一下，
“我的‘联邦制宇宙’，加上你的‘bUG’属性，可能正好戳中了这位‘读者’的爽点。相比之下，天照那种追求极致秩序的模式，在他们看来，可能就是一本‘无聊的教科书’。”
“那我们该怎么办？”雅典娜问道，“回复？还是不回复？”
“必须回复。”陈晨斩钉截铁地说，
“装作没收到，是最低级的做法。这只会激怒对方。我们现在是在人家的地盘上玩，就得遵守人家的规矩，至少在搞清楚规矩是什么之前，必须遵守。”
“怎么回？”孙悟空问。
陈晨沉默了。
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方案。
强硬地拒绝？“我的世界不欢迎围观！”这等于自寻死路。
卑微地接受？“大佬您随便看，需要我配合吗？”这又会彻底丧失主动权，任人宰割。
必须找到一种不卑不亢，既能表达合作意愿，又能守住自己底线的方式。
他想起了自己穿越前，在职场上和那些难缠的甲方打交道的情景。
“首先，我要搞清楚，这个‘订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陈晨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起来，
“它是一个单向的观察？还是会对我-们的世界产生影响？其次，‘订阅’之后，我们能得到什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他们想看‘故事’，总得付点‘订阅费’吧？”
“你要跟他们谈条件？”雅-典娜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谈？”陈晨反问，
“我们现在是弱势方，但我们不是没有价值。
我们的‘故事’对他们有吸引力，这就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我要让他们明白，想看更精彩的故事，就得让作者，也就是我，保持创作的‘自由’和‘动力’。”
孙悟空听得一愣一愣的，但他抓住了核心：“你的意思是，要让他们觉得，要是把我们逼急了，我们就直接‘烂尾’不写了，让他们没得看？”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陈晨点了点头，“当然，话说得不能这么直白。得讲究策略。”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一个个外交辞令在脑海中形成又被否决。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宇宙管理了，这是他妈的宇宙级外交。
对手是完全未知的、更高维度的文明。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许久之后，他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我决定了。”他对雅-典娜和孙悟空说道，
“我要先向他们提出我的疑问。我要表现出合作的意愿，但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不是一个可以被随意摆布的傀儡。我要让他们明白，这个‘故事’的版权，还握在我手里。”
他深吸一口气，开始构思那封将决定整个宇宙命运的回信。
与此同时，在人间界，那支满载而归的日本代表团的船，终于靠上了苇原中国的海岸。
码头上，前来迎接的民众看着那些从船上下来的“外来者”——那个高大的维京人。
那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希腊人，还有那个皮肤黝m的埃及人，眼神里虽然还有些许的警惕，但已经没有了之前那种仿佛看到瘟疫般的敌意。
带队的武士，走下船板，他的身后，一个年轻的族人，正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木笼子。
笼子里，一只粉色的、头顶着一把小和伞的文化史莱姆，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全新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