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果然聪慧过人。跟你回话的确实是内务府的宫女不假,但另外一个却是本宫的丫鬟,奉命去内务府领东西。”恭妃解释道:“她疑惑内务府的丫鬟抢话,也不说明她的身份,回来越想越不对,便将这事跟本宫说了。”
“是清平安排的?”恭妃虽是疑问句,但语气是一个陈述句。
“是,清平乡主觉得她被贬一事,是我暗中策划。”苏青鸢无辜的眨眨眼。
“仅此而已?”恭妃装作无意的问了一句。
“仅此而已。”苏青鸢回了一句,她知道恭妃全部了然,但彼此心照不宣,什么都没说。
“妹妹,你可能不知道宫里的规矩。”恭妃手里扒拉着茶盏:“若是衣着有些不整,皇后娘娘一般会让她在偏殿更衣。”
“嗯?”苏青鸢抬头,想了想:“谢娘娘赐教。”
“还有一件事,妹妹可能还不知道。”恭妃笑着抬头看向苏青鸢:“长公主的手令,没办法随时进宫。”
苏青鸢瞪大了眼睛:“怎会?”
“上次清平出了事,长公主日日进宫闹,陛下一怒之下收回了她进宫的腰牌。这毕竟是皇家的丑事,所以并没有公开宣旨。”恭妃就像说一件闲事:“所以,她的手令只能递进宫里,看看宫里的那两位是否接见她。”
“可,可刚刚清平跟娘娘说是拿着长公主的手令进宫的。”
“是啊,本是秘而不宣的事情,但宫里就这么大。”恭妃说着:“本宫到底在这宫里待了许多年。”
“娘娘在跟我示好?”苏青鸢歪了歪头。
“是,我喜欢妹妹的直接。”恭妃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苏青鸢看着恭妃:“传闻中,人人都想往上爬,但娘娘淡然的很,并不争宠。可是娘娘忽然,想开了?”
“那个位置,让她们争去吧,本宫才不稀罕。”恭妃嫌弃的挥挥手。
“那,娘娘需要青鸢做什么?”苏青鸢这回是真的想不到了。
“我恨透了这皇宫,恨透了这礼仪。”恭妃透过开着的窗户望了望天:“妹妹看看,这四角的天,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宫殿再是繁华,住久了也是厌烦。虽然,从第一天进来,我就觉得恶心。”
苏青鸢注意到,恭妃没有称呼自己为本宫,而是自称【我】。
“我本是官家自由自在的小姐,有疼我的爹娘和兄弟。父亲教我纵马踏花,母亲教我琴棋书画。”恭妃的眼神充满了向往:“我像是每一个官家小姐那样长大,但他们从不用规矩拘泥着我,我知道,那是他们也向往着的自由。”
“我本该有自己的人生,本该肆意长大,但就这样被囚在这四角的宫殿里。”恭妃时常带笑的眼睛逐渐空洞:“从被掳进王府的那一天,我就不再是我。你看,从前我是王府的侧妃,现在我是圣上的恭妃,谁人还记得我的闺名。”
“我是一个失去名字的人.....”
苏青鸢听着她的话,有些难过:“可是,为什么是我?”
“这宫里,人人都是局中人。太后有崔氏的利益,皇后的母家失势,被复起的贵妃打压,只能依附于太后。”恭妃嘲讽的声音响起:“皇上喜欢这样的局势,在不触及核心利益的情况下,后宫打的越乱,前朝越稳定。”
苏青鸢理解她的话,前朝的人各自为政,就只能以皇帝马首是瞻。
“人人都是局中人。”苏青鸢轻轻的重复着恭妃的话:“娘娘呢?”
“我啊....我是那个唯一的局外人。”恭妃轻轻的回答着:“我看着他们起高楼,看着他们宴宾客,看着他们楼塌了。”
“人人都道陛下宠我,这么多年无娘家可依也无子嗣,却能稳居妃位。但他们不知道,我的父兄因他而死,他害怕我的孩子继位,亲手下了红花,我怎会有子嗣。”
“不过,嫁与这样的人,我能不能生又有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这宫里的女人为了这样的男人争的头破血流是为了什么。”恭妃看着苏青鸢:“你刚刚问为何是你,因为我站在局外能看得清很多事情。”
“嗯?”
“比如,我经历过那场宫变,也经历过先帝和陛下的更迭,更经历过先太子的时代。”恭妃意有所指。
“再比如,我知道陛下多疑,也知道逸王小时候有多聪明,读书一点即透,学武也是小有所成。”
“我更知道,他是怎么变成如今的模样,也知道陛下在试探什么,在惧怕什么。”
“娘娘的条件?”苏青鸢说的没头没脑,但恭妃一下就听懂了。
“呵。”恭妃笑了一下:“都说逸王夫妇没什么脑子,果然,没脑子的另有人选。”
“很简单,助我离开,或者,放我离开。”恭妃说的很直接。
助或者放,苏青鸢听着这一字之差。
若萧承逸只甘心做一个王爷,便助我离开。
若萧承逸终有一天登上帝位,便放我离开。
“娘娘,当真对陛下一点感情都没有?”苏青鸢看向恭妃。
“他说他喜欢我纵马的样子,却将我掳进王府关了起来,从那天起,我再也没碰过马鞭。”恭妃语气凉凉的:“我不爱跳舞,倒是被迫穿上舞鞋套上衣裙,一遍一遍的转着圈,最后用了一个恭字来恶心我。”
“也不是不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苏青鸢看着恭妃。
“哎,我知道,这事本就是大逆不道。”恭妃虽是叹气,但没有失望:“什么条件,你说吧,我尽我所能。”
“娘娘的闺名?”苏青鸢看着恭妃惊讶的眼:“即是合作,总要互通姓名才好。”
恭妃看着苏青鸢忽然笑了,这是一个很好看的笑容,不再浮于表面,是一个非常真诚的笑。
没有温柔,没有羞涩,什么也没有,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笑,苏青鸢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纵马踏花的小姑娘。
“青鸢果然是一个妙人啊。”恭妃开开心心,语气也轻快了起来:“顾家小女儿兰旌,问苏姑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