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分身出现在外界一瞬间,沈凌峰的脑海里就像画中画一样出现了两套感官。
一套,是他本体的感官。
他能闻到空气中潮湿的泥土腥气,能看到不远处大师兄弯腰夹黄鳝的背影,还能听到他压抑着兴奋的粗重喘息。
另一套,则是属于麻雀分身的。
风从羽翼下掠过,带着一种奇妙的浮力。整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巨大,河边的芦苇像是参天巨木,大师兄的身影则像是一座小山。
沈凌峰心念一动,麻雀分身便振翅而起,如同一支离弦的黑箭,悄无声息地滑翔过十几米宽的河沟。它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完美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落在对岸一棵老柳树的枝丫上,它收敛翅膀,小小的黑色眼珠锁定了光团的源头。
那光团,竟是从一处靠近水边的、被一大片野草遮掩的干涸土坡里透出来的。
沈凌峰一面分神“看”着大师兄在远处与黄鳝斗智斗勇,一面操控着麻雀分身跳下树枝,像个小小的侦察兵,一蹦一跳地钻进了没过头顶的野草丛。
拨开层层叠叠的枯黄叶片,一个被藤蔓和草根半掩盖的土洞出现在眼前。
那带着金丝的“生气”团,正是从这洞穴里弥漫而出。
洞口外那些杂乱的脚印和野兔的粪球,昭示着这里很可能是一个野兔窝。
沈凌峰没有丝毫犹豫,操控着麻雀分身一头扎了进去。
洞穴内部狭窄而曲折,充满了潮湿的泥土和野兔留下的骚味。
麻雀在其中穿行,连飞带跳地倒也不慢,七拐八绕地在转过几个弯后,前方豁然开朗,似乎到了一个稍大些的巢穴空间。
那柔和中带着金丝的光团,正是从这个巢穴的角落里散发出来的。
巢穴里铺着些干草,几只还没睁眼的小野兔正挤在一起瑟瑟发抖,散发着微弱的生气。
但麻雀分身的“视线”完全被那光团吸引了过去。
一个被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仅有巴掌大小的硬物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就在麻雀分身即将接触到油布包的时候,一只灰色毛发的成年野兔猛地从洞穴深处窜了出来,呲着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
它的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泛着红光,死死地盯着这个闯入巢穴、威胁到它幼崽的不速之客,壮硕的身体恰好堵住了来时的洞口。
沈凌峰心中一凛,但并未慌乱。
麻雀分身升级后,那一身玄金羽连子弹都未必能洞穿,又岂会怕一只野兔?
“嘶——”
那成年野兔见状,愈发凶狠,后腿猛地一蹬,化作一道灰影,张开的三瓣嘴露出锋利的大门牙,恶狠狠地朝着麻雀分身咬来!
它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撕成碎片!
面对这凶狠的一扑,沈凌峰不闪不避。
就在野兔扑至面门的刹那,麻雀分身不退反进,小巧的身体迎着灰影一错而过,小小的爪子在那壮硕的兔身上轻轻一搭……
下一瞬,那气势汹汹的野兔便凭空消失,被直接收进了芥子空间。
这年头,几只麻雀就能算是一顿难得的荤腥,更何况是兔子。
沈凌峰毫不手软,操控麻雀分身将那几只瑟瑟发抖的幼兔,连同那个神秘的油布包,一同扫进了芥子空间。
霎时间,原本还杀气腾腾的巢穴,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麻雀分身环顾了一圈,确认再无任何遗漏,这才循着来路返回。
小小黑影悄无声息地掠过河面,完美融入夜色。
一个灵巧的盘旋后,它精准地落入沈凌峰背在身后的掌心,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两套感官瞬间合二为一。
神识归位的刹那,沈凌峰感到了一阵轻微的眩晕,这是精神力消耗的正常反应。
他深吸一口混着水汽的凉气,定了定神,再看向大师兄时,陈石头正手舞足蹈地将一条滑不溜丢的大黄鳝扔进桶里,嘴里还兴奋地嚷嚷着:“哈哈,又一条!这么多黄鳝,够咱们吃好几顿了!”
陈石头又在沟边忙活了好一阵,直到把那些露头的黄鳝一网打尽,才心满意足地直起腰来。
“大师兄,我们回去吧。已经够多了,再抓吔装不下了,你看黄鳝都快跑出来了。”沈凌峰指着装了大半的木桶,一条黄鳝正扭动着油滑的身子,半个头已经探出了桶沿。
“是哦,是哦,都快满了。”陈石头走过来,把不安分的黄鳝按了回去,喜滋滋地提起木桶,“走,小峰,我们回家!”
夜色深沉,只有稀疏的星光照着河边的小路。
陈石头打着手电走在前面,因为收获颇丰,兴致很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脚步轻快。
沈凌峰则安静地跟在大师兄身后,小小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在手电筒晃动的光圈边缘时隐时现。
他的心思完全不在木桶里那些肥美的黄鳝上,而是沉浸在那个神秘的芥子空间里。
那个用油布包裹的硬物,已经显露出了真容。
那是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
罗盘不过三寸大小,边缘已经磨损得有些圆润,表面布满了岁月的印迹,但在那宝光的映照下,中央那根纤细的指针,却依旧闪烁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寒芒,并且微微颤动着,似乎在与这方天地的某种气息遥相呼应。
定星盘!
沈凌峰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不是普通的风水罗盘,而是古代一个玄门门派——观星一脉所独有的法器。
这一脉的传承者,与寻常的风水师截然不同。
他们从不拘泥于山川河流的走势,讲究的是“上应天星,下合地气”,以九天星辰运转的伟力,来撬动一方水土的命数。
寻常风水师看的是龙脉,而他们看的,是星轨!是气运的长河!
沈凌峰前世阅遍古籍,也只是在一部孤本的残页中,见过关于“定星盘”的相关介绍,但却无缘一见。
没想到,这只存在于传说中的顶级法器,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这个万物凋敝、玄学没落的年代,落入自己手中!
沈凌峰前世虽是风水大家,但主修的是“形法”与“理气”,说白了,还是在山川地脉这个盘子里做文章。
而“观星一脉”,几乎已经触及到了“改命”的门槛,那是更高一个维度的力量。
不,不对!
这包裹的油布看起来并不像是在土里埋了几十上百年的东西。
这油布虽然沾满了泥土,但质地还保留着一丝韧性,上面浸润的桐油气味虽然极淡,却能分辨出并非陈年旧物。
这东西,是最近才被人埋在这的,而且时间绝对不长,最多...最多不超过三年!
那也就是说,在这附近,很可能还住着一位“观星一脉”的传人,一个顶级玄学门派的继承者!
而且,对方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将如此重要的法器埋藏起来……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性,为了避祸!
在这个要将牛鬼蛇神横扫一空的大时代里,这件足以让任何玄门中人疯狂的法器,已经不是护身符,而是一道催命符!
除非那人能和沈凌峰一样拥有芥子空间,否则,这件法器无论藏在哪里,都有被翻出来的风险。
将如此重要的传承之物埋在河边的土堆里,本就是断尾求生的无奈之举。
沈凌峰深吸了一口带着水汽的微凉夜风,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
机遇与风险,从来都是一体两面。
前世的他,为了求得一本风水孤本,都能在拍卖会上与人斗得你死我活。
如今,这传说中的观星一脉至宝就在自己手中,背后还可能牵扯着一位隐世高人……
这风险,值得冒!
这位前辈高人既然能拥有“定星盘”,其在玄学上的造诣,必然有他的独到之处。若能得到他一星半点的指点,或是学到观星一脉的皮毛,对于自己来说,都将是无法估量的助力!
当然,前提是,自己不能暴露。
他必须弄清楚,这位前辈究竟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来自外部的压力,还是自身出了问题?
沈凌峰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一个初步的计划已然在心底成型。
“小峰,咋不说话了?是不是走累了?”
陈石头憨厚的声音将沈凌峰从沉思中拉了回来。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身后的小师弟,手电的光柱也跟着晃了过来,正好照在沈凌峰脸上。
沈凌峰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一张小脸上露出了符合年龄的疲惫和一丝渴望,他用软糯的声音回答道:“不累,大师兄。我在想,黄鳝汤好不好喝。”
“哈哈,你这个小馋猫!”陈石头被他这副模样逗乐了,虽然小师弟脑子比他灵光得多,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心里想的还是吃。
他豪迈地拍了拍胸脯:“放心!你小芹姐做的黄鳝汤,我以前喝过,味道那叫一个鲜!等明天,你喝上一口,保管你把舌头都吞下去!”
说话间,陈石头还夸张地咂了咂嘴,仿佛已经提前尝到了那美味。
“嗯!”沈凌峰用力地点点头,小跑两步,主动牵住了陈石头空着的另一只手。
大手牵着小手,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在稀疏的星光下,朝着家的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