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月光下的谱子
林溪果然摔了个屁墩儿。
她追着抢相机的沈慕言跑过银杏林时,脚下被卷成团的落叶一绊,结结实实坐在地上。屁股底下的叶子“沙沙”响,像谁在偷偷笑。
“都说了慢点。”沈慕言赶紧回头扶她,指尖刚碰到她胳膊,就被拍开。
“要你管!”林溪揉着屁股站起来,却在看到他手里相机时眼睛一亮,“刚才拍着了吗?我摔的瞬间是不是特别有张力?”
沈慕言低头看屏幕——照片里的她皱着眉龇牙,裙摆沾着金黄的叶渣,背景里的月光把银杏枝桠映成剪纸,倒真有种乱糟糟的生动。“堪比你奶奶那张‘怒视错音’的经典照。”
“那必须的。”林溪抢过相机揣进怀里,忽然指着不远处的长椅,“去那儿坐会儿?我带了周老给的桂花糕。”
铁盒被放在长椅中间,像个分界线。林溪掰了块桂花糕递过去,糖霜沾在指尖,被沈慕言伸手舔掉时,她的耳朵“腾”地红了。
“干嘛!”她往旁边挪了挪,却被他拽着胳膊拉回来。
“给你看样东西。”沈慕言从口袋里掏出张折成方块的纸,展开是张手写谱子,“刚才在暗房哼的尾音,我记下来了。”
谱子上的音符歪歪扭扭,像被风吹过的豆芽菜。林溪指着其中一个跳音:“这里怎么拐得比上次还野?”
“因为想到你摔屁墩儿的样子。”沈慕言笑得肩膀抖,“就该这么跳才对。”
林溪抢过谱子要撕,却被他按住手。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缠成团,像铁盒里那两张重叠的照片。“别闹,”他忽然放轻声音,“试试唱出来。”
她哼起旋律时,沈慕言跟着打拍子。晚风卷着银杏叶落在谱子上,刚好盖住那个最野的跳音,倒像是故意留的空白。“缺个名字。”林溪忽然说,“《溪语》有了,这段该叫什么?”
“叫《银杏扑棱》怎么样?”沈慕言指着被风吹得打转的叶子,“你听,它们落地的声音,跟你刚才摔屁股的动静多像。”
“俗死了!”林溪笑骂着捶他,却在抬头时愣住——他正低头看她,月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眼神比暗房的红灯还暖。
铁盒里的旧照片不知何时滑了出来。林溪捡起时,发现奶奶那张照片的背面有行铅笔字,被岁月磨得浅淡,却能看清是“月光太吵,盖过了错音”。
“你看。”她把照片递过去,“奶奶也觉得月光吵。”
“不是吵,是太亮了。”沈慕言指着谱子上的空白处,“亮得能让所有藏起来的小错误,都变成星星。”他忽然拿起笔,在空白处画了片银杏叶,叶尖刚好戳在那个跳音上,“这样就不野了。”
林溪看着那片叶子,忽然想起暗房里的新旧胶片。原来所谓时光的接力,从来不是刻意模仿,而是某个瞬间的心跳、某个趔趄的弧度、某个没憋住的笑,在月光下轻轻一碰,就成了新的旋律。
远处传来周老的咳嗽声,他拎着空搪瓷杯往回走,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不早了,年轻人的谱子,该自己填完喽!”
沈慕言把谱子折好塞进林溪口袋,指尖碰到她揣相机的地方,能摸到胶片的硬壳。“明天去琴房?把《银杏扑棱》弹完。”
“弹完就去拍宣传片。”林溪仰头看他,月光在她瞳孔里晃成碎银,“用你说的‘有张力’的摔屁墩儿照片当封面。”
“再加个副标题。”沈慕言弯腰凑近她耳边,热气拂过耳廓,“——献给所有踩落叶不看路的笨蛋。”
林溪笑着推他,却没真的躲开。铁盒里的照片被月光晒得发烫,新旧两张上的银杏叶,都在晚风里轻轻晃,像在为这段刚起头的旋律,打着最合拍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