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的春日终于彻底驱散了残冬的寒意,阳光暖融融地洒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也照进了北庭都护府肃穆的厅堂。盐铁危机的雷霆处置,如同一次彻底的外科手术,剜去了北境肌体上最深处的腐肉。云中郡那几家勾结刘骏的盐铁巨贾被连根拔起,家产充公,主事者或下狱或问斩,其经营多年的网络被猊卫顺藤摸瓜,清扫一空。黑山铁场在军队的短暂管制和新的激励措施下,不仅迅速恢复了生产,产量甚至比之前还有所提升。通往各边军的盐道也加强了护卫,再无“马匪”敢轻易靠近。
一时间,北境官场、商界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却也人人警醒。所有人都清楚地认识到,这位女子大都护,不仅军权在握,更有着处置内政的铁腕与决心,触及其底线者,绝无幸理。一种新的秩序,在血与火的教训中,悄然确立。
危机过后,便是重建与巩固。沈锦凰深知,打碎旧的利益链条容易,但要建立新的、稳固的秩序却非一日之功。她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而是立刻召集了赵霆、卢湛以及新近提拔的一批精通民政、经济的属官,商讨善后与长远之策。
“盐铁乃国家命脉,绝不能再假手于人,受制于私心。”沈锦凰端坐主位,目光扫过众人,“黑山铁场需由都护府直接管辖,设立铁监,选派干练忠诚之士负责。招募工匠,改进技艺,不仅要满足军需,更要产出优质农具、铁器,惠及百姓。所需资金,从此次抄没的逆产中拨付。”
她顿了顿,看向负责财政的属官:“盐务亦然。以往包销、专营之弊已显。本都护意,设立盐铁转运司,直属都护府。于各产盐地设官仓,统一收购、储存、运输、发卖。严查私盐,但官盐价格需定在一个合理范围,既不让朝廷吃亏,也不使百姓负重。”
此举意味着将北境的盐铁之利,彻底从地方豪强和腐败官僚手中收回,由都护府直接掌控。权力空前集中,但也责任重大。
“大都护英明!”新任盐铁转运司提举的官员躬身领命,脸上带着兴奋与压力,“如此一来,盐铁之利可尽归府库,用于强军、安民、兴修水利,北境根基可固!下官必当竭尽全力,厘清旧账,建立新规!”
赵霆也开口道:“军中已按大都护吩咐,统计各部所需盐铁数额,今后按季由转运司直接拨付,减少中间环节,可杜贪墨,也可保供应无虞。”
就在北庭都护府全力梳理内政,夯实根基之时,京城的消息也终于传回。
卢湛呈上密信,语气带着一丝快意:“大都护,王爷手令!刘骏已被革职查办,押入天牢!其京城党羽也被清洗数人。王爷言,证据确凿,刘骏罪无可赦,让您放心。太皇太后那边……此次也未再多言。”
这无疑是一个强烈的信号。萧绝借此机会,不仅清除了刘骏这个在北境的隐患,更狠狠打击了太皇太后一系的气焰,展现了其对朝堂的绝对控制力。这也意味着,沈锦凰在北境的一系列铁腕行动,得到了最高层的背书。
然而,卢湛接下来的话,却让沈锦凰微微蹙眉:“另外,王爷信中还提及,北戎方面似有异动。秃发乌孤败回王庭后,受到责罚,但其兄弟秃发叱罗近来声望鹊起,此人比秃发乌孤更狡诈,用兵喜行险招。王爷提醒我们,需谨防其铤而走险,骚扰边境,甚至……可能派出细作,破坏我北境新政。”
内忧暂平,外患又显。沈锦凰走到北境地图前,目光落在北部那片广袤而充满未知的区域。秃发叱罗……这是一个新的对手。
“还有,”卢湛压低声音,“我们安排在京城的眼线回报,太皇太后虽未明着反对王爷处置刘骏,但近日召见宗室的次数增多,对陛下‘病情’也更为关切。恐怕……并未死心。”
沈锦凰冷哼一声。京城的暗流,从未真正平息。太皇太后与她背后的守旧势力,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露出獠牙。
内外消息汇总,沈锦凰心中对局势有了更清晰的判断。北境的内部整顿必须加快,根基越早稳固,应对未来风浪的能力就越强。而外部的威胁,无论是北戎的军事挑衅,还是京城的政治暗箭,都需要未雨绸缪。
“传令各边关隘口,加强戒备,增派斥候,深入北戎境内百里,密切关注秃发叱罗部动向。凡有可疑人等靠近边境,严加盘查。”沈锦凰下令,目光锐利,“内部,盐铁新政全力推进,不得有误。同时,整军备战不能松懈,新兵操练需加大强度。我们要让外人看看,北境非但没有因内耗而削弱,反而愈发铁板一块!”
“是!”众属官齐声应诺,士气高昂。
沈锦凰独立阶前,望着都护府内井然有序的忙碌景象,望着远处龙城城墙巍峨的轮廓。经过连番风雨洗礼,北庭都护府这台机器运转得愈发顺畅,她对北境的掌控也愈发得心应手。
根基已初固,利剑已磨锋。接下来,无论是来自草原的寒风,还是来自京华的暗箭,她都有信心,足以挥剑斩之!北境的未来,必将按照她与萧绝共同勾勒的蓝图,一步步坚实前行。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