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的静默,于沈锦凰而言,既是休憩,亦是煎熬。她身处隐秘庄园,看似远离风暴中心,心神却无时无刻不系于朝堂,系于那座巍峨的摄政王府。她知道,萧绝正在暗中织网,而她带回的铁证,便是收紧这张网最关键的那根绳索。
果然,静默在第三日清晨被打破。并非来自王府的召唤,而是通过猊卫密线传来的、震动朝野的消息——摄政王萧绝,于今日大朝会之上,以“贪渎军饷、结党营私、窥探禁中”等数项大罪,当场拿下兵部侍郎周显、工部郎中数人,并即刻抄家!其所涉罪名,部分正与之前德王、齐王军械案隐隐关联!
此举如同在看似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周显乃太子詹事府丞周显之兄,更是太子在六部中的重要臂助之一!拿下他,无异于直接斩向太子伸向军务的一只触手!
消息传来时,沈锦凰正在院中缓缓踱步,活动因养伤而略显僵硬的手脚。她停下脚步,望向皇城方向,眼中并无意外,只有一片冰冷的了然。萧绝开始动手了,以雷霆之势,清理朝堂,既是剪除齐王与太子可能的羽翼,也是在为最终对齐王动手肃清道路。
“小姐,王爷这是……要对东宫动手了?”霍刚站在她身侧,低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凝重。
沈锦凰微微摇头:“未必是直接对东宫动手,但敲山震虎之意,再明显不过。周显位置关键,拿下他,既能震慑太子,又能切断齐王可能通过兵部获取消息或资源的渠道。王爷这是在告诉我们,也告诉所有人,清算,开始了。”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此举也是在试探。试探太子的反应,试探朝臣的动向,更是……试探齐王在京城还有多少隐藏的耳目会因此跳出来。”
话音刚落,另一名猊卫快步而来,递上一封密信:“小姐,刚收到的消息,齐王府长史昨日深夜秘密入京,今晨便递了牌子求见太子,但被东宫以‘太子殿下微恙,不宜见客’为由,挡在了宫门外。”
沈锦凰接过密信,快速浏览,嘴角泛起一丝冷峭的弧度:“果然坐不住了。齐王这是急了,想向太子求援,或者……试探太子的态度。可惜,太子此刻,怕也是自身难保,不敢轻易沾惹这身腥膻了。”
她将密信递给霍刚:“看来,王爷的动作,已经让有些人开始慌了阵脚。”
然而,风暴并未因一两人的落马而停歇,反而以更猛烈的姿态席卷开来。
午后,更多的消息如同雪片般飞来:
摄政王下令,由三司抽调干员,重组核查小组,不再局限于赵昂一案,而是对北境、西北乃至京畿部分军队的粮饷、军功、军械记录,进行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核验”!范围之广,力度之大,前所未有!旨在一举厘清军中积弊,揪出所有可能存在的蠹虫与关联者!
与此同时,数道加盖摄政王金印的密令,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分别送往与蜀地接壤的几位边境大将手中。内容虽未公开,但结合之前镇国公的暗中调动,其意不言自明——对蜀地的军事包围与压力,正在层层加码!
京城之内,猊卫与京兆府、刑部联合,以“肃清德王余孽、维护京城安定”为名,展开了一系列的搜捕与清查,不少与德王、乃至与齐王、太子有过密往来的官员、商贾,皆被请去“问话”,一时间,京官人人自危,往日里车水马门的各王府、官员府邸,此刻门可罗雀。
这一系列组合拳,打得又快又狠,毫不拖泥带水。萧绝以其重伤初愈后更显冷厉果决的手腕,向所有人宣告,他不仅回来了,而且将以更强的姿态,重整朝纲,肃清一切敌对势力。
沈锦凰站在庄园的小楼上,远远望着京城方向。虽不能亲眼得见,但她能想象到此刻朝堂之上、官衙之中的紧张气氛,能感受到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肃杀与恐惧。
萧绝没有召她,她亦不急。她知道,自己此刻“隐匿”的状态,本身就是这盘大棋中的一步。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最合适的时机,如同蛰伏的猎豹,等待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时刻。
“霍刚,”她轻声吩咐,“让我们的人,盯紧东宫和所有与齐王有关的暗桩。王爷在前面雷霆万钧,我们在后面,要把所有试图隐藏、试图传递消息的老鼠,都揪出来。”
“是!”霍刚凛然应命。
风,自北方而来,带着深秋的寒意,卷起地上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沈锦凰拢了拢衣襟,目光沉静而坚定。
风起于青萍之末。如今,这风已不再是微风,而是即将席卷一切的狂澜。德王伏法,齐王末日将至,太子岌岌可危……这大梁的天,是真的要变了。
而她,亲手带回了点燃这场风暴的火焰,也必将见证这火焰如何焚尽一切奸佞,重塑一个朗朗乾坤。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她,和那位身在风暴中心的摄政王,都必须走得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