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本血红色的书,翻开第一页时。
没有警报。
没有倒计时。
只有那幅画——那座正在崩塌的、布满了无数哀嚎人脸的血色疯人院,如同拥有生命的病毒,从那小小的纸张之上,疯狂地、无声地,向外蔓延!
“哗啦”
高耸入云的灰色书架,如同被强酸腐蚀的墓碑,在一瞬间溶解、崩塌,化为灰烬。那数以亿计的、记载着死亡与废弃的灰色“历史”,连同它们所代表的“世界”,都一同,归于虚无。
取而代之的,是“现实”。
一个全新的、只为这场“游戏”而生的……血色现实。
我们脚下,不再是冰冷的地面,而是一条铺满了破碎玻璃和干涸血迹的、肮脏的走廊。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铁锈和腐肉混合在一起的、令人作呕的甜腥味。天花板上,唯一的光源,是一盏正在疯狂闪烁、发出“滋滋”声的破旧应急灯。
而在走廊的两侧,是一间间紧锁的、由厚重铁门构成的病房。门上那小小的观察窗里,一双双充满了疯狂、怨毒、绝望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们这两个,新来的“病人”。
这里,就是画中的“疯人院”。
是那个小女孩,专门为我们挑选的,第二个“角斗场”。
“嘀嗒嘀嗒”
在走廊的尽头,那片最深沉的黑暗中,传来了某种液体滴落的声音。以及一个慢悠悠的、仿佛在自己后花园散步般的、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早已被鲜血浸透、浆洗得发硬的蓝白条纹病号服。他留着一个最利落的寸头,脖子上,那只狰狞的黑色蝎子纹身,如同活物般,随着他的颈动脉,微微跳动。
他,就是“屠夫”。
但他,又不是那个,在陈默记忆中,只是个有点蛮力的普通疯子。
这个“屠夫”,是系统根据那段记忆,“复刻”并“强化”后的一个完美的“心魔”副本。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带着一种玩世不恭的、仿佛看待一件有趣玩具般的微笑。但他的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只有一种,外科医生在解剖台上,看待小白鼠时,那种最纯粹、最冰冷的“探究欲”。
他的手中,正把玩着一把银光闪闪的、比现实中任何手术刀都更锋利、也更完美的……概念武装。
“你好啊。”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诡异的、令人心安的磁性。他看着我们这具一半是秩序一半是混沌的、畸形的“嵌合体”,歪了歪头,脸上的好奇,更浓了。
“两个灵魂,挤在一个身体里真不健康。”
他就像一个最专业的医生,在诊断一个最棘手的病例。
【他在分析我们?!】陈默的逻辑,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第一次,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扔在手术台上,等待被解剖的样本!
【杀了他!】柒的病毒,则在感受到那股熟悉的、同类的“疯狂”时,爆发出了一种既是憎恨,又是兴奋的咆哮!
但已经没有时间给他们争论了。
【必须试一次!】
“我们”那融合后的、崭新的意志,做出了最快,也是唯一的选择!
就在“屠夫”开口的瞬间,“我们”,动用了那个刚刚才在脑中成型、充满了不确定性的全新战术!
【数据模拟·镜像(decoy)!】
“嗡!”
一具和“我们”一模一样的、由金红蓝三色光芒交织而成的“复制品”,在一阵不稳定的闪烁中,瞬间,被“模拟”在了我们身旁!
它拥有和我们完全一样的形态,一样的气息,甚至连那股混乱与秩序交织的能量波动,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然后,那个“镜像”,咆哮着,主动,向着“屠夫”,冲了上去!
这,就是那个看似鸡肋的“模拟”能力,真正的用法!用一个空有其表的“壳”,去试探敌人的底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气势汹汹的攻击,“屠夫”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甚至,都没有去看那个冲过来的“镜像”。
他的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在我们的“本体”之上。
仿佛,在他眼中,那个完美的“复制品”,根本就不存在。
然后,他动了。
在那个“镜像”即将冲到他面前的前一秒,他的身影,消失了。
不是高速移动。
也不是空间跳跃。
而是一种,更诡异的,如同手术刀切开组织般的、无视了三维空间的……“直线”移动。
他直接,出现在了我们的“本体”面前!
那张挂着冰冷微笑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充满了探究欲的眼睛,仿佛已经看透了我们的灵魂!
而那个气势汹汹的“镜像”,则因为失去了攻击目标,踉跄着,从他刚才站立的位置,一穿而过,最终,撞在走廊的墙壁上,“嘭”的一声,化为了一片毫无意义的蓝色光点。
【怎么可能?!他怎么分得清?!】柒的意识,爆发出了不敢置信的尖叫!
【他攻击的,从来就不是‘形态’】陈默的逻辑,在这一瞬间,给出了一个让他自己都遍体生寒的答案,【是‘灵魂’的坐标!】
“游戏,是有规则的。”
屠夫那沙哑的声音,如同耳边的低语,又如同死神的宣判。他手中的手术刀,在一瞬间,划出了一道快到极致、也精准到极致的、仿佛连光线都能切开的银色轨迹!
“规则就是”
“找到最有趣的那块肿瘤,然后”
“切开它。”
“噗嗤!”
一声轻响。
那把手术刀,没有切开我们的皮肤,没有伤害我们的血肉。
它,直接,无视了所有的物理防御,以一种概念性的方式,精准地,斩在了“我们”的灵魂之上!
斩在了,陈默的“逻辑”,与柒的“病毒”,那道最脆弱,也最核心的,“链接”之上!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种比被撕成两半,比被格式化,都痛苦千万倍的、灵魂被强行“剥离”的剧痛,轰然,引爆!
“我们”,这具好不容易才统一的嵌合体,在一瞬间,崩坏了!
金色的逻辑代码,和猩红色的病毒数据流,像两块被强行分开的、带着倒刺的磁铁,在惨烈的撕扯中,猛地,从彼此的身体里,弹开!
我们,变回了两个人!两个共享一具身体,却再也无法“触碰”到彼此的,独立的“囚徒”!
而“我们”的身体,也因为失去了那份矛盾的“统一”,彻底失控!一半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跪倒!另一半,则在胡乱地挥舞、咆哮!
“看,这样不就‘健康’多了吗?”
屠夫,缓缓收回他那把滴血未沾的手术刀,脸上的微笑,充满了医生治愈了顽疾般的、扭曲的“满足感”。
然后,他看着我们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滑稽的“两种”姿态,一步步,逼近。
“别急。”
“手术,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让我们看看,把哪一个先切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