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斯莱·沙克尔感觉自己快要裂开了。
他站在那间施加了无数保密咒、隔音咒、反幻影移形咒,甚至连蚊子公母都分不清的绝对安全审讯室里。
看着眼前刚刚苏醒不久的小埃弗里,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非常有节奏感。
这位资深傲罗,凤凰社的坚实骨干,此刻正面临职业生涯最大的挑战之一——如何让一个看起来像是被灌了十斤迷魂汤的食死徒开口说话。
小埃弗里躺在特制的魔法病床上,手脚被无形的魔法束缚禁锢着。
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像两块被盘出包浆的黑色花岗岩。
坚定、空洞,还带着点“老子为伟大事业献身”的莫名光荣感。
“埃弗里。”
金斯莱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伦敦雨季的天气预报一样平稳无波。
“我们知道你参与了针对哈利·波特和陋居的袭击。告诉我们,伏地魔现在在哪里?他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新的、更好的容器’指的是什么?”
小埃弗里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金斯莱是在问他今天魔法部食堂的土豆泥味道如何。
金斯莱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他拿出一个水晶瓶,里面荡漾着清澈透明的液体——吐真剂,魔法界测谎仪和坦白剂的终极结合体。
“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
金斯莱拔开瓶塞,在小埃弗里鼻子前晃了晃。
“配合一点,对你我都好。强行灌下去的滋味可不好受。”
他示意旁边的傲罗同伴(绝对信得过的那种)上前,捏住小埃弗里的下巴,强行将三滴吐真剂滴进了他的喉咙。
药剂生效很快,小埃弗里的眼神变得有些涣散,面部肌肉松弛下来。
金斯莱再次重复了问题:“伏地魔在哪里?”
小埃弗里嘴唇翕动,用一种近乎吟诵的、充满狂热的语调回答。
“为了黑魔王的伟业……为了纯血的荣耀……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注:最后一句好像串台了,但意思差不多。)
金斯莱:“……他的下一个计划是什么?”
小埃弗里:“……为了黑魔王的伟业……为了纯血的荣耀……”
金斯莱(额头冒出井字):“‘新的、更好的容器’是什么?”
小埃弗里:“……为了黑魔王的伟业……”
金斯莱差点把手里的水晶瓶捏碎。
他妈的!这吐真剂是过期了吗?还是这家伙的大脑构造异于常人,连吐真剂都只能提取出这几句预设口号?
就在金斯莱考虑是不是要加大剂量,或者试试麻瓜的电击疗法(开玩笑的)时。
小埃弗里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在场傲罗都措手不及的动作。
他趁着吐真剂效果间隙,精神稍微集中的一瞬间。
猛地、用一种极其隐晦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节奏。
用他被束缚的手指,在病床的金属栏杆上,轻轻敲击了一段复杂的密码!
“咚…咚咚…咚…”
频率诡异,带着某种暗号的意味。
一位经验丰富的傲罗脸色一变:“他在尝试用食死徒内部的紧急联络密码向外传递信息!”
金斯莱的脸彻底黑了。
好家伙,人在魔法部最隐秘的审讯室,身中吐真剂,手脚被缚,居然还能想着搞小动作?
这份“爱岗敬业”的精神,真是让人“感动”得想给他一发统统石化!
审讯陷入了僵局。
小埃弗里就像一块被口号腌入味的滚刀肉,油盐不进。
金斯莱感觉自己不是在审问一个囚犯,而是在面对一台复读机,还是只有单曲循环功能的那种。
更让他憋屈的是,他这番秘密行动是绕过福吉的。
“看好他!轮流审问,不要给他任何集中精神的机会!”金斯莱阴沉着脸下令。
然后大步走出审讯室,他需要呼吸点“上面”的新鲜空气……
与此同时,在魔法部金光闪闪(字面意思,很多装饰都是金色的)的部长办公室里,气氛则截然不同。
康奈利·福吉部长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他宽大的办公椅后。
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脸上洋溢着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满足笑容。
而让他露出这种笑容的,正是坐在他对面的男人——吉德罗·洛哈特。
今天的洛哈特,依旧穿着他那身骚包至极的紫罗兰色长袍。
笑容灿烂得能闪瞎一打康沃尔郡小精灵的狗眼。
他优雅地交叠着双腿,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声音如同加了蜂蜜的牛奶般丝滑甜美:
“部长先生,这完全是一个误会,一个令人遗憾的误会。”
洛哈特挥了挥手,仿佛在驱散什么不愉快的气息。
“年轻的埃弗里,不过是个一时糊涂,被某些……嗯,‘过时理念’影响的年轻人。他的家族是古老的纯血世家,对魔法部一向是忠诚的。”
(注:此处的“忠诚”有待商榷。)
福吉呷了一口茶,胖乎乎的脸上露出些许为难。
“哦,吉德罗,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毕竟涉及到了哈利·波特,还有之前的袭击事件……影响很坏啊。而且,沙克尔他们似乎很重视这个案子……”
“哦!尊敬的部长!”洛哈特立刻做出一个夸张的、心痛的表情。
“您就是太仁慈,太为他人着想了!沙克尔先生是一位优秀的傲罗,但他有时候未免过于……嗯……‘谨慎’了。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未经证实的猜测,就毁掉一个年轻巫师的未来,不是吗?”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用龙皮制成的钱袋,轻轻放在福吉的办公桌上。
钱袋口没有束紧,几枚金加隆调皮地滚了出来。
在办公室的灯光下反射出诱人的、金灿灿的光芒。
福吉的眼睛瞬间被那光芒吸引了过去,瞳孔微不可查地放大了一圈。
“这是埃弗里家族愿意为保释年轻的小埃弗里先生支付的保证金,数额绝对能让魔法部的金库都为之振奋。”
洛哈特的声音更加轻柔了,如同魔鬼的低语。
“而且,您看,这是我,吉德罗·洛哈特,梅林爵士团三级勋章获得者,反黑魔法联盟荣誉会员,五次《巫师周刊》最迷人微笑奖得主,以我的名誉和全部荣誉为他做的担保书。”
他又将一份制作精美、签名花哨无比的保证书推到了福吉面前。
“我相信,在我的‘悉心引导’和‘正面影响’下,小埃弗里先生一定能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重新成为一名对魔法社会有用的守法公民。”
洛哈特眨了眨他那双蓝色的眼睛,电力十足。
福吉看着桌上的金加隆,又看了看洛哈特那“真诚”无比的笑容和那份分量不轻的保证书,内心的天平彻底倾斜。
什么伏地魔?什么袭击?哪有实实在在的金加隆和知名人士的担保来得实在?
稳定,稳定压倒一切!
再说了,洛哈特这样的大名人都出面了,还能有假?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吉德罗。”
福吉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目光从金加隆上移开,摆出部长的威严。
“确实,我们不能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就毁掉一个年轻人的前途。教育为主,惩罚为辅嘛!我相信在你的担保下,小埃弗里会改过自新的。”
他拿起羽毛笔,在一份释放文件上签下了自己花体的大名。
“手续我会让人尽快办好。人,你可以带走了。”
“真是太感谢您了,部长先生!您真是一位明察秋毫、宽厚仁慈的领导者!”
洛哈特站起身,又是一个完美的鞠躬,笑容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走出部长办公室,洛哈特(或者说,控制着他的日记本汤姆·里德尔)脸上那职业化的灿烂笑容瞬间收敛。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嘲讽。
“愚蠢的肥猪。”他在心里冷冷地评价了一句福吉,“用金钱和名声就能撬动的权力,真是方便。”
当金斯莱还在为审讯焦头烂额时。
他安插在魔法部法律执行司的一个眼线(并非核心傲罗班底成员)急匆匆地跑来。
带来了一个让他几乎吐血的消息。
“沙克尔先生!不好了!部长……部长亲自签署了释放令!洛哈特先生保释了小埃弗里,他们已经办完手续,马上就要离开了!”
“什么?!”金斯莱霍然起身,感觉自己血压瞬间飙升到了临界点,“福吉他疯了吗?!洛哈特?!他掺和进来干什么?!”
他几乎是飞奔着冲向魔法部的出口大厅。
正好看到洛哈特带着一脸茫然、但眼中重新燃起希望(或者说狂热)的小埃弗里,正准备通过飞路网离开。
“站住!”金斯莱低吼道,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洛哈特!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是极度危险的囚犯!”
洛哈特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无懈可击的笑容。
“哦,亲爱的沙克尔先生!放松点,别那么紧张。这只是一次正常的保释程序,完全符合魔法部的规定。部长先生已经批准了。而且,我相信埃弗里先生已经深刻反省了。”
小埃弗里此刻完全处于劫后余生的懵逼和狂喜之中。
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或者至少要在阿兹卡班待到梅林召见。
没想到,峰回路转!是洛哈特先生!
他看向洛哈特的眼神,充满了无尽的感激和重新燃烧的忠诚。
一定是黑魔王主魂的力量影响了他!是主魂派洛哈特先生来拯救他这位忠诚的仆人的!
“洛哈特先生……感谢您!感谢……伟大的……”
他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差点把“黑魔王”三个字说出来,幸好及时刹住了车。
洛哈特优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
“好了,孩子,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我们该走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会面’在等着我们。”
他特意在“重要的会面”上加重了语气。
小埃弗里心领神会,重重地点头:“是!我明白!是为了……更伟大的事业!”他自动脑补成了要去阿尔巴尼亚森林觐见主魂。
金斯莱眼睁睁看着洛哈特带着小埃弗里踏入壁炉,在一阵绿色的火焰中消失不见,气得拳头紧握。
他感觉自己像个辛辛苦苦打了半天boSS,眼看就要摸到装备了,结果被一个穿着骚包紫袍的Npc直接连boSS带装备一起传送走的冤种玩家!
“福吉……洛哈特……”金斯莱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名字,感觉自己的傲罗生涯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智障挑战。
飞路网的火焰散去,小埃弗里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陈设典雅,但明显施加了强大屏蔽咒语的房间。
他还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就激动地转向洛哈特,单膝跪地(动作牵动了伤口,让他龇了龇牙)。
用最虔诚的语气说道:“感谢您的搭救,洛哈特先生!一定是主人的力量指引您前来!请带我前往阿尔巴尼亚,我要回到主人身边,继续为他效忠!”
他低着头,等待着“洛哈特”的回应。
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等待着他想象中主魂通过洛哈特传达的嘉奖和指示。
然而,他等来的却是一阵低沉而充满磁性的、与他熟悉的主魂那嘶哑声音截然不同的轻笑。
“呵呵……”
小埃弗里疑惑地抬起头。
只见“洛哈特”脸上的灿烂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他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的、冰冷的、带着居高临下审视意味的表情。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让他心悸的、如同深渊般的智慧和……邪恶。
“站起来,埃弗里。”‘洛哈特’淡淡地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小埃弗里下意识地站了起来,心中隐隐感到一丝不安。
“你很忠诚,”‘洛哈特’缓缓踱步,绕着他走了一圈,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他的全身,
“对‘那个’伏地魔。”
他在“那个”上加了重音。
小埃弗里愣住了:“主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洛哈特’在他面前停下,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弧度。
“把你从魔法部那个愚蠢的监狱里捞出来的,是我。而不是你心心念念的,那个躲在阿尔巴尼亚森林里,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连个稳定形体都没有的……主魂。”
轰隆!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直劈在小埃弗里的天灵盖上!
他瞬间僵在原地,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微张,大脑一片空白。
不……不是主魂?是……洛哈特自己?
这怎么可能?!
吉德罗·洛哈特,那个只会吹牛和遗忘咒的草包,怎么可能有这种能力和魄力?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主魂在阿尔巴尼亚?还敢用“丧家之犬”来形容……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小埃弗里的认知。
就在这时,更让他灵魂战栗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洛哈特”的身体轮廓似乎模糊了一下。
一道更加凝实、更加年轻的虚影从他身上缓缓浮现出来。
那是一个黑发黑眸、英俊非凡的年轻男巫。
穿着霍格沃茨的旧式校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极致魅力和极致危险的微笑。
这个形象……小埃弗里虽然没见过本人。
但在某些古老的、被食死徒珍藏的黑魔法书籍或画像中,他见过类似的描述——年轻时代的汤姆·里德尔!
“你……你是……”小埃弗里的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恐惧和迷惑交织在一起。
“我是汤姆·里德尔,”年轻的虚影开口,声音优雅而冰冷,“当然,你也可以叫我……伏地魔。”
小埃弗里扑通一声,再次跪倒在地,这次是因为腿软。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两个伏地魔?!
一个是以残暴主魂形态存在,躲在森林里;另一个,则是以年轻时代、更具迷惑性的魂器形态,控制了吉德罗·洛哈特,并且就在他眼前!
这他妈到底该信哪个?!《忠诚的食死徒行为守则》里没写这条啊!
汤姆·里德尔(日记本)满意地看着小埃弗里崩溃混乱的表情,缓缓说道。
“你所效忠的那个‘主魂’,他失败了。不止一次。在戈德里克山谷,在奇洛身上,在不久前陋居……他鲁莽、冲动,越来越依赖运气和暴力,却一次次折在一个婴儿,一个孩子,甚至是一个来自东方的古怪小子手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他,已经配不上‘黑魔王’这个称号了。他代表的,是过去的、注定被淘汰的失败品。”
“而我,”汤姆的虚影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世界。
“代表着未来。我更聪明,更谨慎,更懂得如何利用规则和人心。我能轻易地从魔法部核心救出你,而他在哪里?只能在森林里无能狂怒。”
他俯下身,漆黑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埃弗里。
“现在,告诉我,埃弗里。你愿意继续效忠于那个注定失败的、流亡的旧主?还是……愿意追随我,追随一个更强大、更智慧、能带领纯血走向真正荣光的新时代?”
小埃弗里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眼神剧烈地闪烁着。
他对伏地魔主魂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恐惧和崇拜。
但此刻,另一个更“完美”、更“强大”、并且刚刚救了他一命的“伏地魔”就站在他面前,无情地揭露着主魂的失败和无能……
他的忠诚,第一次产生了巨大的、肉眼可见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