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枫的目光落在两人袖口的玄极门云纹标识上,眸底的温度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方才还带着几分人间烟火气的眉眼,此刻冷得像是玄华峰巅终年不化的冰雪。他松开嫦娥的手,缓步上前一步,周身的空气仿佛都被这股寒意冻结,连周遭的喧闹都淡了几分。那两个道士的剑势本就因他那句质问顿住,此刻被他这般盯着,竟莫名生出一丝心悸,握着剑柄的手微微发紧。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易枫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冰寒,像是淬了九幽的寒气,砸在两人耳中,“师傅又是谁?”这话落在两个道士耳中,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左边那个道士率先回过神,他上下打量着易枫,见他不过是一身月白道袍,除了气质出尘些,瞧着也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顿时又嚣张起来,将佩剑往身前一横,嗤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管我们玄极门的事?”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响彻整个官道。那道士只觉脸颊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剧痛,整个人被这股力道抽得偏过头去,嘴角瞬间溢出鲜血,牙齿都松动了两颗。他懵了,怔怔地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向易枫——对方分明站在原地,连脚步都没动分毫,那巴掌却像是凭空而至,快得让他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没大没小。”易枫收回手,指尖连一丝晃动都没有,语气依旧冰冷,“还不看看我是谁。”右边的道士见状,勃然大怒,当即拔剑出鞘,雪亮的剑身带着凌厉的灵光,直指易枫的咽喉,厉声喝道:“大胆狂徒!竟敢对我玄极门弟子动手!”那被打的道士也回过神来,眼中怒火熊熊,捂着脸颊就要拔剑相向。他的手刚握住剑柄,手腕便被易枫一把按住,五指像是铁钳一般,死死钳住他的脉门,任凭他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分毫。“唔——”道士疼得闷哼出声,额角青筋暴起。又是“啪”的一声,第二记耳光落下,比上一次更重,直接将他抽得踉跄着后退两步,重重撞在身后的同伴身上,两人跌作一团。“你好大的胆子!”被打的道士彻底疯了,他挣扎着爬起来,指着易枫的鼻子破口大骂,口鼻间淌着血,模样狼狈不堪,“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们是玄华峰玄极门的人!是内门弟子!你敢动我们一根手指头,整个玄极门都不会放过你!”易枫闻言,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讥讽。他抬眸望向远处连绵起伏的终南山峦,玄华峰的轮廓在云层间若隐若现,那是他亲手开辟的道场,是他耗费心血,一点一点建立起来的宗门。算起来,从玄极门创立至今,已然过去了五百多年。五百多年的时光,竟让宗门沦落到这般地步了吗?易枫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两个叫嚣的道士身上,声音里带着几分怅然,几分冰冷的失望:“我记得,创立玄华峰的时候,差不多有五百多年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道惊雷,在两个道士耳边炸响。两人皆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诞至极的事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哈哈哈哈!”左边的道士笑得前仰后合,捂着还在疼的脸颊,指着易枫,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就你?还假冒我们的祖师爷?”右边的道士也跟着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上下打量着易枫,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玄极门祖师爷乃是五百多年前的绝世高人,早已羽化登仙,岂是你这种毛头小子能冒充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竟敢在这里大言不惭!”他们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在寂静的官道上回荡着,引得围观的百姓纷纷侧目,连那个腆着肚子的贪官都看呆了,缩在一旁不敢出声。嫦娥站在易枫身后,看着他挺直的背影,看着他眼底的失望一点点漫溢出来,心中微微一叹。她知道,易枫此刻的心情,定然比当年封印秦始皇不死尸时,还要沉重。就在这时,易枫周身的气息陡然一变。一股磅礴浩瀚的威压,如同沉睡的太古巨兽骤然苏醒,自他体内铺天盖地席卷而出。那威压无形无质,却带着睥睨天地的凛然气势,像是玄华峰巅的罡风,又像是九幽深渊的寒流,所过之处,官道旁的草木簌簌作响,落叶纷飞,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两个道士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笑声戛然而止。他们只觉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力量,狠狠压在心头,四肢百骸像是灌满了铅,连手指都动弹不得。佩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两人双腿一软,噗通跪倒在地上,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色惨白如纸,看向易枫的目光里,只剩下极致的恐惧。他们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白衣男子,绝非寻常之辈。那股威压,浩瀚得如同天地,根本不是他们这种内门弟子能够抗衡的。“你……你到底是谁?”左边的道士牙齿打颤,声音里满是惊恐,连话都说不连贯了。右边的道士却比他激灵几分,知道硬碰硬绝无生路,求生的本能让他瞬间想起了宗门里的依仗。他强忍着心头的恐惧,颤抖着伸手入怀,摸出一张黄纸符咒。那符咒上绘着繁复的符文,隐隐透着灵光,正是玄极门弟子遇险时,用来召唤同门驰援的传讯符。“你别过来!”他嘶声大喊,指尖哆哆嗦嗦地掐了个诀,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符咒之上,“我乃玄极门内门弟子,我大师姐乃是宗门长老魏姬!你敢伤我分毫,她绝不会放过你!”话音落下,符咒“腾”地燃起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火焰之中,一道细微的灵力波动冲天而起,朝着玄华峰的方向疾驰而去。“魏姬……”易枫听到这个名字,眸色骤然一凝,周身的威压微微一顿。这个名字,沉寂在他的记忆深处,已经太久太久了。那是春秋战国之时,楚怀王的宠妃,那个生得倾国倾城,却被郑袖谗言陷害,最终被剜去鼻子的魏美人。也是他收的第一个女徒弟,当年他见她身世可怜,又根骨奇佳,便传了她些许修行法门,助她脱离了宫廷苦海。两个道士见易枫神色微动,还以为他是怕了,顿时又生出几分底气。跪在地上的身体微微挺直,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怕了吧?我大师姐神通广大,乃是宗门数一数二的强者!她若来了,定叫你……”他的话还没说完,易枫便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像是在看两个跳梁小丑。“魏姬教出来的弟子,就是这般仗势欺人,助纣为虐的么?” 冰冷的声音落下,那两个道士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此时的玄华峰巅云雾缭绕,仙鹤掠过长空,留下一声清唳。紫宸殿外的白玉石栏旁,魏姬正执一卷泛黄的道经,指尖拂过书页上模糊的古篆,眉宇间带着几分悠远的沉静。她一身素色道袍,青丝仅用一根木簪束起,岁月似乎格外厚待于她,虽已历经数百年风霜,容颜依旧停留在二八年华的模样,唯有眼底沉淀的沧桑,昭示着她漫长的寿元。绯月留依倚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指尖把玩着一枚血色的玉佩,唇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她的红衣似火,与周遭清雅的云松翠竹格格不入,却又透着一股妖冶的明艳,目光时不时瞟向魏姬,带着几分玩味的打量。王婉儿则端着一盏刚沏好的云雾茶,缓步走到石栏旁,将茶盏递到魏姬面前,声音温婉柔和:“魏师姐,这是今年新采的云雾茶,你尝尝鲜。”她身着淡粉色的襦裙,眉眼间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温婉,一举一动都透着端庄娴雅。魏姬放下道经,接过茶盏,浅啜一口,温热的茶汤滑入喉间,驱散了山巅的微凉。她抬眸看向王婉儿,微微一笑:“还是婉儿细心,知道我偏爱这口。”“师姐常年镇守玄华峰,操劳宗门事务,婉儿不过是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罢了。”王婉儿浅笑颔首,目光落在魏姬手中的道经上,“师姐又在看祖师爷留下的典籍了?”提及“祖师爷”三字,魏姬的眼底掠过一丝怀念,指尖轻轻摩挲着道经的封皮:“是啊,算算日子,祖师爷去魔界已有数百年了,也不知如今……”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道细微却急促的灵力波动,陡然自山下冲天而起,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瞬间搅乱了玄华峰的安宁。 那波动里,带着玄极门传讯符特有的印记,还有一丝微弱却清晰的求救之意。 魏姬的脸色骤然一变,手中的道经“啪”地一声落在石栏上,她猛地抬眸,望向灵力传来的方向,眸色凝重:“是传讯符!而且是内门弟子的求救符!” 话音未落,绯月留依也收起了脸上的玩世不恭,她纵身跃到石栏旁,红衣在山风里猎猎作响,那双勾魂夺魄的眸子里,此刻满是锐利:“这股灵力的方向……是洛阳城外的官道。”她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哪怕隔着百里之遥,也能隐约嗅到一丝血腥气,“而且,还带着同门的血腥味。”王婉儿的脸色也白了几分,她虽不擅长争斗,却也认得这传讯符的灵力印记,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洛阳城外?最近宗门的确派了两个内门弟子下山历练,难道是他们出了事?”魏姬的指尖迅速掐诀,一道灵光自她指尖溢出,与那道传讯符的波动遥遥呼应。片刻之后,她的眉头皱得更紧,眼底闪过一丝怒意:“是元嵩和清和那两个孽障!他们竟敢在洛阳城外惹事,还敢用传讯符求援!”她对这两个弟子印象极深,资质尚可,却心高气傲,仗着玄极门的名头,平日里在宗门里就横行霸道,没想到下山历练,竟也这般不知收敛。绯月留依嗤笑一声,指尖的血色玉佩泛着冷光:“那两个小子,我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眼高于顶,总觉得玄极门天下第一,怕是在山下仗势欺人,踢到铁板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玄极门的弟子。”魏姬沉声道,她虽恼怒弟子的不争气,却也不能坐视不理,“传讯符里的求救之意极为急迫,对方的实力定然不弱。我得亲自下山一趟,看看究竟是何人,竟敢动我玄极门的人。”“我跟你一起去。”绯月留依挑眉,红衣翻飞间,已然带上了几分战意,“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惹我们玄极门的麻烦。”王婉儿犹豫了一下,随即也抬起头,目光坚定:“我也去。我虽不擅打斗,但好歹能疗伤。万一……万一元嵩和清和真的受了重伤,也好有个照应。”魏姬看了两人一眼,点了点头。她知道绯月留依的实力深不可测,有她同行,胜算大增;而王婉儿的医术,在玄极门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三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身形已然腾空而起。仙鹤清唳,载着三道身影,朝着洛阳城外的方向疾驰而去。云雾缭绕的玄华峰巅,只余下石栏上那本摊开的道经,还有那盏尚有余温的云雾茶。山风掠过,书页簌簌翻动,最后停留在了扉页上的一行古篆——“玄极门立,以济世安民为本,以斩妖除魔为任,违者,逐出宗门,永不录用。”那是五百多年前,易枫亲手写下的宗门戒律,字字清晰,风骨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