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智波斑那宣告主权般的冷硬话语，如同无形的寒潮，冻结了病房内本就凝滞的空气。他环视一圈，目光尤其在波风水门和宇智波止水身上顿了顿，带着毫不掩饰的迁怒与警告，最终落回病床上那试图把自己缩进被子里的白发少年身上。
“哼。” 斑冷哼一声，算是暂时放过了追究木叶“照顾不周”的责任。他能感觉到鸦狩此刻生命体征虽然微弱，但在那股精纯自然能量的护持下已趋于稳定，只是本源透支太过严重，需要长时间的静养和同源能量的温补，而这，在鸦之里效果最佳。
但他也清楚，眼下强行带走这臭小鬼并不现实，外面那些家伙，尤其是那个黄毛火影和两个宇智波的崽子，绝不会轻易放人，而且……斑的目光扫过鸦狩那游移不敢与人对视的模样，心中暗啧一声，这麻烦的小鬼自己，恐怕也还有未了的心结需要在这里解开。
“我给你一天时间。” 斑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是对着鸦狩，也是对着病房内所有人说的，“一天后，我来接你回鸦之里。在此期间——” 他手腕一翻，一枚萦绕着淡绿色光晕、形状奇特的树叶符咒出现在指尖，轻轻一弹，便精准地落在鸦狩的枕边。
“每隔一个时辰，向其中输入一丝查克拉，哪怕只有一丝。若间隔超过一个时辰未有反应……” 斑的轮回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光芒，“我便视为你在此地遭遇不测，届时，我会亲自来‘接’你，以及，‘拜访’木叶。”
这简直是最高级别的“健康打卡”监视，霸道至极。
鸦狩看着那枚树叶符咒，嘴角细微地抽搐了一下，认命般地点了点头，声音微弱：“……知道了，斑先生。”
斑这才似乎满意了些许，又冷冷地瞥了水门等人一眼，身形再次被扭曲的空间波纹包裹，下一刻便如同出现时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病房内。
那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随之散去，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松了口气，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病房内陷入了短暂的、诡异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回病床上那个白发少年身上。
鸦狩感受着那一道道复杂难言的目光——有关切，有愧疚，有震惊，有探究，还有止水那几乎要将他灼穿的火热视线——只觉得头皮发麻。他下意识地又想往被子里缩，却被一只温柔却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轻轻按住。
是美琴。
不知何时，她已经走到了床边，眼眶依旧泛红，但之前的失控痛哭已经过去，此刻她的脸上是一种强忍悲伤后、努力维持的平静与温柔。她看着鸦狩，目光像是要将他这些年缺失的份量一次性补足，细细描摹着他的眉眼，他枯白的发丝，他苍白的脸色。
“鸦狩……” 美琴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沙哑，却异常柔和，“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鸦狩僵了一下，对上美琴那双盛满了心疼与关切的眸子，所有试图逃避的念头都瞬间瓦解了。他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没……没什么大事了，美琴姨母。就是……有点累。”
“累了就好好休息，别逞强。” 美琴说着，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她的指尖不经意间拂过鸦狩枯白的发丝，眼中又是一阵酸涩，却强行忍住了。“你……你之前，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怎么会……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富岳也沉默地走上前，站在美琴身侧。他不再是以往那副威严族长的姿态，挺直的脊梁微微佝偻，看着鸦狩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悔恨，有愧疚，也有一种迟来的、笨拙的关切。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着鸦狩的回答。
鸦狩抿了抿唇，知道有些事终究是瞒不住了，至少……不能全瞒。
他斟酌着词句，避重就轻地开口：“其实……大部分时间还好。在地底的时候，斑先生……他虽然脾气不好，但教了我很多。后来建立了鸦之里，有海文帮忙，还有……大蛇丸先生，虽然有点怪，但也提供了很多帮助。” 他省略了被黑绝监视、与带土周旋、多次透支本源救人、以及最后那场惨烈的“刮骨疗毒”和后续清算的细节。
“那你的头发……还有这身体……” 美琴的声音带着颤抖，她的手轻轻抚上鸦狩的白发，“是因为……救水门和玖辛奈，还有……之前救朔茂先生他们吗？”
鸦狩沉默了片刻，轻轻“嗯”了一声。“桃源血脉……使用过度，就会这样。没什么的，美琴姨母，只是看起来有点怪，不影响什么。”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
“胡说！” 这次开口的是富岳，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压抑的情感，“生命本源的损耗，怎么可能不影响！” 他看着鸦狩，终于将那句盘旋在心头许久的话说了出来，带着深深的自责：“如果……如果我当初能多关注你一些，能早点发现……你是不是就不必独自承受这些？”
鸦狩怔住了，他没想到一向威严寡言的富岳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看着养父那双写满了疲惫与悔恨的眼睛，心中某处微微松动。他摇了摇头：“不关富岳叔叔的事。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好什么好！” 一个带着哭腔的、压抑着怒火的声音猛地插了进来。
是止水。
他一直死死地盯着鸦狩，眼眶通红，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在斑离开后，那强撑的冷静终于崩溃，巨大的愧疚、后怕、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被“欺骗”的愤怒交织在一起，让他几乎失控。
“你以为这样轻描淡写就过去了吗？！” 止水一步踏到床前，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假装死亡！看着我们为你痛苦！看着美琴阿姨哭晕过去！看着鼬自责得几乎崩溃！看着我……看着我恨不得杀了自己！这就是你所谓的‘刮骨疗毒’？这就是你守护的方式？！鸦狩！你凭什么……凭什么擅自决定这一切？！”
他的质问如同连珠炮，砸得鸦狩哑口无言。
鼬也走上前，站在止水身边，他没有像止水那样情绪外露，但那双黑眸中深沉的哀恸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同样让鸦狩无所遁形。“鸦狩哥哥……你知道，看到你‘尸体’的那一刻，我在想什么吗？” 鼬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重量，“我在想，为什么……又一次……我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重要的哥哥离开。”
卡卡西站在稍远的地方，露出的那只死鱼眼里情绪复杂。他叹了口气，开口道：“鸦狩，或许你有你的理由和计划。但是，‘死亡’，无论是真是假，对活着的人造成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
面对众人的“围攻”，鸦狩彻底败下阵来。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放在雪白被子上的、同样苍白的手指，低声道：“对不起……我知道，这样做很过分。但是……当时的情况，那是能最快拔除团藏这颗毒瘤、同时最大限度保全宇智波、并将所有罪证公之于众的最好方法。如果我不‘死’，团藏不会轻易露出所有底牌，木叶内部的裂痕也无法如此清晰地暴露并得到修复……而我‘鸦’的身份，也注定不能再继续存在于阳光下了。”
他抬起眼，看向止水，眼中带着恳切：“止水，尤其是你……你需要那场‘诛杀叛徒’的功绩，需要成为木叶的英雄，才能更好地维系宇智波和村子的关系。如果我活着，你永远会被打上‘与不明势力勾结’的嫌疑……”
“我不在乎！” 止水低吼道，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什么英雄！什么功绩！我宁愿不要！我宁愿你活着！哪怕你永远戴着面具，永远以‘鸦’的身份存在，只要你活着！”
“但我在乎。” 鸦狩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在乎你能不能堂堂正正地走在阳光下，在乎宇智波能不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在乎鼬不用在村子和家族之间痛苦抉择，在乎美琴姨母和富岳叔叔不用再担惊受怕……这些，比我一个人的身份和存在，更重要。”
止水看着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那股汹涌的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化为无力的哽咽。他何尝不明白鸦狩的苦心？只是这代价，太过惨烈，让他无法承受。
美琴看着两个孩子，心中酸楚无比。她伸出手，一手握住鸦狩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止水颤抖的肩膀。“好了，止水……鸦狩他……他回来了，这就够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的，行吗？”
她的话像是一道温暖的桥梁，暂时缓和了紧绷的气氛。
富岳也深吸一口气，沉声道：“鸦狩，以前……是家族亏待了你。从今往后，宇智波族地，永远是你的家。你……愿意回来吗？”
鸦狩看着美琴期待的目光，看着富岳眼中难得的真诚，看着鼬默默点头，看着止水虽然别开脸却竖起的耳朵，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轻轻回握住美琴的手，露出了一个带着疲惫却真实的浅浅笑容：
“嗯。这里……一直都是我的家。”
这句话，如同春风化雨，瞬间驱散了病房内最后的阴霾与隔阂。
美琴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但这次是喜悦的。她俯下身，轻轻拥抱了一下鸦狩。“好孩子……欢迎回家。”
富岳紧绷的脸上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缓和。
鼬的眼中闪过一丝暖意。
止水虽然依旧别扭地不肯转头，但紧绷的肩膀明显放松了下来。
卡卡西看着这一幕，悄悄退后了一步和其他人一起离开，将空间留给了这终于团聚的一家人。他知道，有些伤痕需要时间抚平，但至少，一个新的开始，已经到来了。
接下来的时间，变成了温和的“审问”与关怀。
美琴开始事无巨细地关心鸦狩的生活——“在鸦之里吃得好吗？睡得暖和吗？斑先生他……会不会打骂你？”（鸦狩：“……斑先生其实，挺温柔的，就是表达方式有点……特别。”）
富岳则更关注他的身体和未来——“你的本源亏损，可有办法弥补？日后有何打算？既然回来了，族内的资源你可以随意调用。”（鸦狩：“需要慢慢温养……打算的话，先养好身体吧。族内的事情……我再想想。”）
鼬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插话，问一些关于鸦之里、关于雪之国、关于外面世界的事情，眼神中充满了对兄长经历的向往与心疼。
止水依旧沉默，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鸦狩，仿佛怕一眨眼他又会消失。当鸦狩因为疲惫忍不住咳嗽时，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递上了水杯，动作快得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鸦狩一一应对着，隐瞒了部分凶险和斑那些更“霸道”的行径，尽量将过去描绘得轻松一些。他享受着这份迟来的、有些笨拙却无比真挚的家庭温暖，心中那片冰封的角落，似乎在渐渐融化。
期间，医疗忍者进来例行检查，确认鸦狩状态稳定，只是极度虚弱需要静养。美琴便强硬地要求他少说话，多休息。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病房染成了温暖的橙色。
鸦狩在亲友的环绕下，感受着这份喧闹而真实的温暖，眼皮渐渐沉重。在陷入沉睡之前，他迷迷糊糊地想，或许……偶尔依靠一下别人，感觉……也不坏。
而枕边那枚树叶符咒，每隔一个时辰，便会被他下意识地输入一丝微弱的查克拉，闪烁着柔和的绿光，如同远在鸦之里的某人，无声的守护与确认。
（第一百零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