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雾弥漫。
当第一声鸡鸣响起时,早起的村民惊讶地发现,村子里仿佛下了一场白色的雪。
大街小巷的墙壁上、大树的树干上,甚至每家每户的门缝里,都塞满了白纸黑字的传单。
【翡翠银行资产清算单:金库已空,纸币归零!】
标题触目惊心。而在传单的下半部分,是用通俗易懂的图画和文字展示的“尸检报告”:
“莫账房死于昨夜亥时(9点),全身僵硬,尸斑固定。” “更夫见鬼于午夜子时(12点)。” “死人岂能偷钱?金库早为空壳!张伟监守自盗,嫁祸死人!”
这颗舆论核弹的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天啊!莫账房早就死了?” “那半夜进金库的是谁?” “难道张伟在骗我们?钱真的早就没了吗?”
恐慌像野火一样蔓延。拿着传单的村民们聚集在街头,愤怒的情绪在酝酿。这一次,似乎连那些死忠的护卫队都镇不住场面了,因为就连他们手里的工资(纸币)也可能变成了废纸。
银行大门紧闭,仿佛一座沉默的坟墓。
……
【张伟的反击:鬼话连篇】
议事堂内,张伟看着手里的传单,脸色阴沉,但并没有惊慌失措。
“尸斑?尸僵?哼,李子木,你还是太书生气了。”
张伟把传单揉成一团,扔进火盆:
“你跟这群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人讲法医?讲生理学?你高估了他们的智商,也低估了他们的恐惧。”
他转过身,对身边一个穿着道袍、神神叨叨的神棍(这是他新招募的“舆论顾问”)耳语了几句。
“去吧。告诉大家,为什么死人会走路。”
……
半个时辰后,就在村民们准备冲击银行讨个说法的时候,一种诡异的流言开始在人群中悄悄传播。
起初只是窃窃私语,随后变成了惊恐的惊呼。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不是假扮的,那就是莫账房!” “可是传单上说他那时候已经死了啊?” “死人怎么了?你没听说过**‘起尸’**吗?”
那个神棍混在人群中,绘声绘色地描述着:
“莫账房这个人,生前就是个守财奴,整天拨弄算盘。他死的时候,心里那股贪念没散啊!那口怨气憋在喉咙里,就把尸体给撑起来了!”
“你们看更夫老刘怎么说的?‘脸色铁青、走路僵硬、直勾勾的’……这不就是僵尸吗?!”
“对啊!”旁边的托儿立刻附和,“李子木说那是‘尸僵’,其实那就是僵尸变硬了!他那是用邪术驱动尸体去偷钱啊!”
“太可怕了……贪念太重,死后变成厉鬼也要偷钱……”
风向,瞬间变了。
原本指向张伟的“经济诈骗”质疑,迅速被一种对超自然力量的原始恐惧所取代。
村民们不再讨论“准备金率”和“时间差”,他们开始讨论“诈尸”、“撞客”和“驱邪”。
“难怪金库空了!那是被鬼搬走的!” “那些金币肯定变成了买路钱,带到阴间去了!” “咱们手里的纸币会不会也沾了晦气啊?”
这就是迷信的力量。它不需要逻辑,只需要恐惧。它能把一切不合理的现象,都解释为“鬼神作祟”。
李子木站在巷口的阴影里,看着那些脸色惨白、纷纷把手里的传单扔在地上的村民,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荒谬……”
李子木咬着牙:“尸僵是因为肌肉蛋白质凝固,尸斑是因为血液沉积……这么简单的科学道理,为什么他们宁愿相信是僵尸?”
“因为恐惧比真相更容易传播。”
碧琪站在他身边,神色黯然:“而且,如果承认是被僵尸偷了,那只是‘倒霉’;如果承认是被张伟骗了,那就是‘愚蠢’。大家都不想承认自己蠢。”
这时候,银行的大门开了。
张伟并没有躲起来,反而带着那个神棍,一身正气地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桃木剑,门楣上贴满了黄符。
“乡亲们!不要怕!”
张伟一脸疲惫,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昨晚确实是莫账房的‘尸身’作祟!我已经请大师看过了,这是极凶的‘贪尸煞’!他因为贪污公款,死后不得超生,这才回来把剩下的钱也卷走了!”
他巧妙地利用了流言,把“死人偷钱”这个最大的逻辑漏洞,变成了最确凿的罪证。
“那……那咋办啊?”村民们吓得瑟瑟发抖。
“必须镇压!”张伟剑指苍穹,“为了村子的安宁,我们必须找到莫账房的尸体,用烈火焚烧,让他魂飞魄散!只有这样,那些被他卷走的钱(其实根本不存在)才有可能‘吐’出来!”
“烧了他!烧了他!”
恐惧转化为暴怒。村民们挥舞着拳头,不再是要钱,而是要“驱魔”。
他们冲向村外,冲向那口枯井——李子木在那张传单上“好心”注明了发现尸体的地点,原本是为了让大家去查验真相,现在却成了暴徒们寻找“僵尸”的导航。
……
【枯井边的火刑】
李子木和碧琪慢了一步。
当他们赶到枯井边时,莫账房的尸体已经被狂热的人群拖了出来。
没有人去检查尸斑,没有人去推算时间。
人们只看到这具尸体面目狰狞(死前痛苦),肢体僵硬(尸僵)。
“看!真的是僵尸!硬邦邦的!” “快烧!别让他起来咬人!”
一堆柴火被迅速堆起。莫账房的尸体被扔了上去,哪怕他生前是为了保护大家的钱而死,死后却要遭受这样的羞辱。
“住手!他是人!不是鬼!”
李子木想要冲进去,却被碧琪死死拉住。
“别去!现在去,他们会把你当成‘赶尸人’一起烧了的!”
火把丢了上去。
熊熊烈火瞬间吞噬了那具瘦弱的躯体。
在噼里啪啦的燃烧声中,张伟站在人群最前方,看着那腾起的黑烟,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证据,毁了。
账本上的数字再准确,也抵不过一把火。
“莫老,走好。”张伟假惺惺地念了一句,“下辈子,别这么多管闲事。”
李子木站在远处的树林里,看着那冲天的火光。
他的指甲深深刺入了树皮。
这一次,科学输给了迷信,逻辑输给了恐惧。
但他并没有绝望。
因为在火焰升腾的那一刻,他看到人群中,有几个人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那是霍烈,是石头叔的老邻居,是那些在鬼市里混迹的亡命徒。他们没有跟着喊烧,而是用一种怀疑、冰冷甚至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张伟的背影。
谎言可以欺骗大多数人,但骗不了所有人。
而且,那个被烧毁的,只是尸体。
莫账房用生命换来的那本真实账本,还在李子木的怀里,滚烫如火。
“烧吧,张伟。”
李子木转身,眼神冷冽如刀:
“你烧毁了证据,但也烧断了最后的退路。现在,除了这本账本,我还有一张你绝对想不到的牌。”
“你用迷信打败了科学。那下一局,我就用**‘天灾’**来打败你的迷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