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落定,欢呼声却震天动地。
看着跪倒一片的村民和那个在高台上享受膜拜的阿云,李子木感到一种窒息的荒谬感。大长老赵严瘫坐在地上,仿佛苍老了十岁,他身后的长老团更是面如死灰——这一炸,不仅炸塌了矿洞,更炸碎了长老会统御百年的根基。
“赢了……神使赢了……”
周围全是这样的喃喃自语。
但在李子木的脑海里,这一刻的世界是静止的。他的思维剥离了恐惧和愤怒,只剩下冰冷的逻辑链条在高速运转:
【逻辑重构】
现象:阿云预言“午时”发生矿难,矿难精准发生。
假设A(神学解释):阿云能通鬼神,预知未来。-> 驳回(违反唯物主义基础)。
假设b(科学解释):阿云(或幕后的张伟)拥有引发矿难的手段,并设定了时间。
推论:既然是人为制造的“定时事件”,就必然存在“定时装置”和“引爆物”。
“只要是程序,运行过必留痕迹。”李子木的目光穿过漫天的黄土,死死锁定了那处还在不断滚落碎石的塌方点。
“碧琪,”李子木的声音低沉而急促,“我要进去。”
“什么?!”碧琪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死死拽住他的袖子,“你疯了?那里刚塌过,随时可能二次塌方!而且……而且大家现在都认为那是‘天罚之地’,你进去会被打死的!”
“正因为是‘天罚’,所以现在没人敢靠近,那里才是目前全村唯一的‘法外之地’。”李子木反手握住碧琪的手腕,眼神坚定得让人无法拒绝,“张伟很聪明,但他也是人。他一定以为现在的恐慌足够阻止所有人接近现场,所以他还没来得及清理证据。”
“证据?”
“炸药的残留,引线的灰烬。只要找到一样,我就能证明这不是‘地龙翻身’,而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谋杀。”李子木语速极快,“我需要你帮我拖住癞头三那一伙人。就一刻钟。”
碧琪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在这种全村癫狂的时刻,只有他的眼睛里还燃烧着理性的光。她深吸一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松开了手。
“好。哪怕是拼着被逐出家族,我也给你争这一刻钟。”
……
“护法队听令!封锁路口!神使说了,那是污秽之地,谁也不许靠……”
癞头三正挥舞着棒子在那儿耀武扬威,突然,一个身影猛地冲到了他面前。
“让开!”碧琪披头散发,一脸焦急地大喊,“快让开!我要去看看矿脉的走势!”
“碧琪小姐?”癞头三愣了一下,随即狞笑,“怎么,林家大小姐也想去触那个霉头?神使说了……”
“神使神使,你就知道神使!”碧琪指着远处还在冒烟的山头,声嘶力竭地吼道,“我是学地质的!刚才那一下震动不仅塌了矿洞,还震松了上面的危岩!如果不赶紧去确认岩层走向,马上就会有更大的连环塌方!到时候泥石流冲下来,第一个埋的就是这高台上的神使!”
这一番话半真半假,却正好戳中了癞头三的软肋。要是刚上任的神使被埋了,那他还混个屁?
就在癞头三犹豫的一瞬间,一道灰色的身影如同猎豹一般,借着扬起的尘土掩护,从侧面的灌木丛中一闪而过,直扑矿洞废墟。
“有人!有人冲进去了!”眼尖的混混喊道。
“那是……李子木!”
“别管他!”碧琪猛地横身挡在路中间,大声喊道,“让他去!要是真有塌方,正好砸死他这个‘外敌’给神使助兴!你们谁敢过去送死?”
被碧琪这么一吓,再加上对“天罚”的本能恐惧,癞头三那帮人硬是没敢迈腿,只能眼睁睁看着李子木冲进了烟尘里。
……
越靠近塌方点,空气中的硫磺味就越浓,那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死亡气息。
李子木用衣袖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地爬上了一堆乱石。四周极其安静,只有碎石偶尔滚落的“哗啦”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这里是绝对的险地。头顶巨大的裂缝像狰狞的伤口,随时可能再次崩塌。
但李子木没有退缩。他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小手电——这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少数几样现代装备之一,强光束瞬间刺破了浑浊的尘埃。
“在哪……起爆点在哪里……”
他的大脑飞速重建着刚才爆炸的力学模型。根据烟尘喷出的方向和岩石崩塌的轨迹,炸点应该是在洞口内侧约五米的支撑柱位置。
他手脚并用地爬进那半塌的洞口。
“咳咳……”剧烈的粉尘呛得他眼泪直流,但他不敢停。
他在一堆焦黑的碎石中疯狂地翻找着。
这里全是石头和断裂的木头。木头断口参差不齐,那是被瞬间爆发的冲击波撕裂的痕迹。
突然,李子木的手指触碰到了一处异样的触感。
在一块巨大的岩石缝隙里,夹着一截半埋在土里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随身携带的瑞士军刀配件)将那东西夹了出来。
那是一小截还没有完全烧尽的线绳。
它不是村里常见的麻绳或棉线,而是一种编织极其紧密、外面似乎还涂了一层防水蜡的引信。在引信的末端,还残留着一点点灰白色的粉末。
李子木凑近闻了闻。
除了黑火药那股标志性的臭鸡蛋味(硫化钾)之外,他还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但对他来说无比熟悉的甜杏仁味。
那是硝基类炸药或者某种土制延时剂燃烧后的特有味道。
“找到了。”
李子木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
这截引信,这种只有现代工业或者极高明的化学知识才能配比出的火药残留,在这个还在使用火镰和燧石的翡翠村,就是不属于这个时空的“异物”。
这就是那个问题。
“神谕?”李子木将那截珍贵的引信小心翼翼地装进贴身的密封袋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张伟,你的代码虽然跑通了,但是内存泄漏了。”
此时,头顶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咔嚓”声,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砸在他脚边。二次塌方真的要来了。
李子木不再停留,转身向外冲去。
他手里握着的,不再是一截废线,而是刺破那个伪神心脏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