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幅画面冲击力太大，像一把烧红的利刃，瞬间烫伤了黎鲤的眼睛和心脏。
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涌去，耳边嗡嗡作响，指尖瞬间冰凉，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但仅仅是一刹那。
黎鲤用力掐了自己的掌心一下，尖锐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扬起一个如同往常般明媚、甚至更加灿烂几分的笑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他刻意忽略了心底那翻江倒海般的酸涩和刺痛，忽略了眼前这令他心碎的画面，迈着看似轻快的步子走了过去。
“屹然哥，我来看你。”他的声音依旧清脆，带着刻意营造的熟稔和活力，目光落在沈屹然脸上，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
沈屹然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语气是一贯的淡然，带着基本的礼貌：“嗯，吃早饭了吗？”
这平常的问候，在此刻黎鲤听来，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他努力维持着笑容，摇了摇头：“还没。”
沈屹然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没有犹豫，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界限感：“那就坐下来一起吃吧。”
他并没有过度热情，也没有刻意冷落，维持着一种基于发小情谊、表面上过得去的礼节。
毕竟，黎鲤同时也是顾渊的爱人，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他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让顾渊难堪。
“好。”黎鲤从善如流地应道，脸上笑容不变，仿佛感受不到任何异样。
他走到餐桌对面，拉开了椅子，姿态优雅地坐了下来。
这个位置，正好将他与对面那对亲密依偎的人隔开一段距离，却也让他能够将对面的一切，包括涂阖领口那些痕迹，包括沈屹然揽在涂阖腰间的手，看得一清二楚。
黎鲤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发紧，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但他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餐桌上的气氛，因为黎鲤的加入，变得微妙而凝滞，阳光依旧明媚，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质感。
餐厅里一时间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和咀嚼声，阳光斜斜地照射进来，却仿佛驱不散某种无形的尴尬与凝滞。
涂阖靠在沈屹然怀里，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膛传来的稳健心跳和温热的体温，这给了他极大的底气和对眼前局面的掌控感。
既然他现在是沈屹然名正言顺的恋人，那么，作为某种程度上的长辈，关心一下这位弟弟，似乎也是理所应当。
他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在沈屹然腿上靠得更舒服些，然后抬起那双氤氲着慵懒风情的眼眸，看向黎鲤，声音放得温和，带着一种女主人才有的关切口吻。
“小黎，饭菜可还合胃口？”
黎鲤握着叉子的手几不可察地紧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白。
他抬起头，对上涂阖那双看似关切，实则暗藏锋芒的眼眸，那里面清晰地映照出自己此刻的勉强和落魄。
他飞快地扯动嘴角，努力挤出一个尽可能自然的笑容，声音却比平时低了几分，带着不易察觉的艰涩：“挺好的，谢谢。”
话音刚落，他便像是被那目光烫到一般，迅速低下头，盯着盘中精致的食物，仿佛那是什么需要全力研究的难题，不敢再与涂阖对视。
涂阖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宽和地点了点头，语气温和：“嗯，那就好。”
一直沉默的沈屹然，似乎觉得这表面的寒暄可以告一段落了。
他揽在涂阖腰间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柔软的衣料，目光转向黎鲤，语气平静地切入了正题。
“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黎鲤握着叉子的手又是一顿。他放下叉子，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借此动作掩饰内心的波澜。
他重新抬起头，目光这次只落在沈屹然脸上，刻意避开了他怀里的涂阖，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没什么，就是我爸妈让我把他们从国外带回来的特产给你带过来。”
他说着，从随身带来的纸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轻轻地放在了桌面上，推向沈屹然的方向。
完成这个父母交代的任务，是他此刻坐在这里唯一的、也是最后的理由。
沈屹然的视线在那礼盒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看向黎鲤，语气依旧客气而疏离：“谢谢，回去替我谢过伯父伯母。”
他的话礼貌周全，却带着清晰的界限感，仿佛在两人之间划下了一条无形的鸿沟，将黎鲤那份可能存在的超出友情的关切，彻底隔绝在外。
“嗯。”黎鲤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学业可还顺利？”沈屹然依照着惯例，如同一位真正关心弟弟的兄长般，出声询问了几句。
黎鲤握着餐具的手指微微收紧，他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自然明亮：“顺利的。”
他回答得很快，几乎不假思索，声音清脆，试图用这样的语调掩盖心底翻涌的涩意。
沈屹然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语气依旧平稳无波：“那就好。”
这句话之后，餐厅里彻底陷入了沉默。
一种沉重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弥漫开来。阳光依旧明媚，窗外的鸟鸣依旧清脆，但餐桌上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黎鲤低着头，机械地用叉子拨弄着盘子里已经冷掉的食物，却再也无法送入口中。他感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凌迟，对面那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亲昵和默契，像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在他的心上。
他坐在这里，像一个多余的笑话，见证着别人的两情缱绻，独自品尝着求而不得的苦涩。
他觉得自己有点食之无味，他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过来，为什么要亲眼目睹这一切，为什么……还不能彻底死心。
这顿早餐，对他而言，已然成了一场漫长而无声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