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里只有两人,风雪被厚重的墙壁与窗帘隔绝,只余下模糊的呜咽。
油灯被埃德蒙拧暗,只留下一小圈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家具的轮廓,将大部分空间留给沉沉的黑暗。
埃德蒙动作如常地洗漱、更衣,仿佛汤姆的存在只是寻常一日。
他甚至在经过书桌时,顺手将亚瑟那个造型古怪的小机械装置往里面推了推,动作自然得像是习惯性的整理。
他脱下外套挂好,里面是普通的棉质睡衣,胸前毫无异状,那枚冰冷的链坠完美地隐藏在其下。
汤姆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他也换上了带来的睡衣,质地精良,款式却简洁。
他走到床的另一侧,掀开被子躺下,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不打扰人的轻缓。
床确实不算宽敞。
两个身形都已接近成年的青年躺在上面,不可避免地拉近了距离。
埃德蒙能感受到另一边传来的、属于汤姆的、比常人略低的体温,以及一种极其收敛的、却无法完全掩盖的存在感。
“熄灯了。”埃德蒙平静地说了一句,手指轻弹,油灯应声熄灭。房间瞬间被浓稠的黑暗吞没。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变得异常敏锐。
耳畔是彼此清浅的呼吸声,窗外风雪的呜咽似乎也更清晰了。
埃德蒙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是一个标准而放松的睡姿。
他闭上眼,调整着呼吸,让它变得悠长而平稳,如同已然入睡。
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老陈的求救信号像一根刺,扎在他的神经末梢。
汤姆的突然到访,其背后隐藏的目的,如同黑暗中潜伏的兽。胸
口的链坠在黑暗中似乎变得更加清晰,那冰凉的触感和偶尔传来的、难以言喻的微弱悸动,都在提醒他身边躺着的这个“弟弟”所代表的危险与未知。
他必须尽快联系沃波尔,启动应急方案,尝试定位老陈。
但汤姆在这里,他任何不寻常的举动都可能引起怀疑。
他像一尊石像般躺着,内心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不断。
另一边,汤姆也一动不动。他同样平躺着,黑眸在黑暗中睁开,望着上方看不见的天花板。
他的感官同样放大到了极致。
埃德蒙的呼吸平稳得过分,没有丝毫睡梦中应有的轻微变化。
他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一丝极淡的、不属于埃德蒙的须后水气味——来自那件粗花呢外套的主人。
他能感觉到身下床垫因为埃德蒙的存在而产生的微小倾角。
以及……一种极其微妙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细微的牵引感。
像是一根无形的丝线,连接着他日夜锤炼的精神壁垒与埃德蒙身上某个未知的点。是那锁着的抽屉?
还是……
他想起埃德蒙偶尔无意识抚过胸口的动作。
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心中形成。
他没有试图去窥探埃德蒙的思维。
在如此近的距离,面对一个可能拥有其他防御手段的人,任何精神层面的试探都无异于宣战。
他只是在感受,在分析,如同潜伏在草丛中的蛇,等待着猎物自己露出破绽。
时间在寂静与黑暗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埃德蒙的呼吸似乎真正变得绵长起来,交叠在腹部的手指也微微松弛。
汤姆依旧睁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