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布料闷住的闹钟声像只被捂住翅膀的飞虫，在耳边嗡嗡地挣动。
杨光睁开眼，伸手按住那只铁皮闹钟，三层破布裹得严实，闹钟声响只局限于这间屋子。
他可不想因为这点响动，引来楼下流浪汉不必要的窥探。
抬头望出去，正午的阳光斜斜地扎进窗户，落在积灰的地板上，亮得有些刺眼。
他抬手挡了挡，腕表的指针正卡在十二点，睡了七个小时。
说不心疼时间是假的，但干这行当，精神稍有恍惚，可能就会面临致命的危险。
能把几十万美金放进保险柜的，哪个不是枕着枪睡觉？就算他身手比常人灵便些，也架不住人家冷不丁一枪崩过来。
“啊——”杨光长长的打个哈欠：“该干活了。”
杨光绕到公寓后巷，进入屠宰场的仓库，掀开盖在车身上的帆布，这是他之前借来的车，好在这几天没人来这里淘金，他的车完好无损。
穿过三个街区，东街的喧嚣扑面而来，杰文按照约定在这里等他，蹲在路牙子上啃着面包，看来已经等他多时了。
杨光把车停在他身边，降下车窗：“会开吗？”
杰文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看到杨光开车过来也没有任何惊讶，老大有辆车当然是正常的。
“学过两手......但没怎么开过。”
偷车也是他们的业务范围之一，但大部分车都是交了保护费的，或是跟黑帮勾连的硬茬，他胆子小，只敢借街坊快报废的车练手。
“这会家里有人吗？”
“爸妈出去上工了，俩个弟弟应该在。”
杨光打开车门下车，手撑到车门框上：“你开车，到你家喝口水。”
“好嘞！“杰文一猫腰钻进驾驶座，摸索着发动汽车。
他没问杨光为啥突然要去家里，反正跟着这位老大总有钞票进账。
这几天下来，初见时的恐惧早没了，剩下的全是踏实。
杨光的活简单，给钱大方，真是个完美的雇主。
杨光靠在副驾驶座上，脑中却没闲着，他的事情太多，需要一个可靠的人辅助他。
他不可能带着一大沓钱潜入，也不能每偷一家，就将钱送回住所，效率太低了，他需要有人作为中介，帮他看好临时的收获。
杰文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但他必须亲眼看看，那小子说的家，到底是不是真的，去别人家里转一趟，也是一种威慑。
车子越开越偏，勉强平坦的路变成了坑洼的土路，最后钻进一条窄得能蹭掉后视镜的巷子。
杰文把车停在一堆烂木头旁，挠着头笑：“老大，就到这儿吧，里面路太窄，车进不去。”
杨光和杰文推开车门下车，一个瘦猴似的男孩就蹿了过来，眼睛瞪得溜圆，盯着车直咂嘴：“杰文，你这是......找到司机的活儿了？”
语气里的羡慕藏都藏不住，在这片街区，这算非常体面的营生。
“临时的！”杰文立刻绷紧了脸，冲那男孩说：“乔治，你在这儿盯着车，别让任何人碰它，你自己也不准碰，不然你就死定了。”
乔治连忙点头如捣蒜，又转向杨光，腰弯得像根豆芽：“老大，我也会开车！杰文要是病了，我能替他！”
杰文一脸警惕的看着乔治，心中警铃大作，感觉饭碗收到了威胁，他不想失去这个好雇主。
杰文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偷偷瞟向杨光，见对方脸上没半点波澜，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这才松了口气。
杨光跟着杰文往巷子里走，脚下是碎石子路，两旁的破旧房屋里飘出洋葱和煤烟的味道，几个坐在门口的老人冲杰文打招呼。
最后，他们停在一间破败的房屋面前。
“雅克，雅克，快来开门。”杰文拍着门板喊。
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比杰文矮半截的男孩探出头来。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亮得很，盯着杨光看，像只受惊的小鹿。
杨光抬脚迈过门槛，目光扫过屋里的陈设，掉漆的桌子，椅子上搭的工装，窗台上摆着铁皮杯。很符合杰文的身份。
“你去烧水！”杰文推雅克去干活，又手忙脚乱地去拿桌上的杯子，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还是觉得不干净。
他偷偷看杨光，见对方站在屋中央，没打算坐，感觉尴尬不已。
屋里的沙发破着洞，上面还堆着一堆衣服，确实没法让人落坐。
杨光的目光在墙上的照片上停了两秒，泛黄的相纸上，一家五口挤在公园的长椅上，杰文站在边上，笑得露出豁牙。
‘看来的确是杰文家。’
“走吧，还有活要干。”杨光转身往门口走。
杰文如蒙大赦，赶紧跟了出来。
到巷口时，乔治还守在车旁，见他们过来，又想凑上来搭话，被杰文一眼瞪了回去。
杨光坐上车，从钱包里抽出十张百元钞，递过去。
“三件事。”杨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第一，去交了这车的保护费，接下来五天，你要寸步不离守着这辆车。如果车出了事，你只能用家庭偿还了。”
杰文连连点头：“接下来五天我睡觉都会在车上，绝不会离开。”
“第二，找地方把车的后座拆了，将后面腾空。”
“第三，去买两个铁箱子，能够平放在车后面，每个箱子跟座位一样大就行。弄完了去东街三路转角等我，这些事不能跟任何人说，你自己找好理由，记住了？”
杨光之所以不买旋钮保险柜，是那玩意太麻烦，必须去固定的几个店铺买，还要填写资料走流程，他没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
让杰文去买他又不放心，旋钮保险柜不好改密码，一般是固定的，杰文去买的话，密码会落在杰文手上，不如他整个复杂的锁锁上。
“记住了！”杰文把钱往袜子里塞：“交保护费守车，拆后座，东街三路！不告诉任何人，保证没问题！谁想动这车，得从我身上碾过去！”
杨光“嗯”了一声：“先送我去东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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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区东街
杨光站在街角，看着车影消失在路尽头，转身拐进一条更窄的巷子，老约克昨晚约定的地方就在这儿。
杨光踢开墙角的垃圾，拨开一层松动的黄土，一把拽出个布袋子。
打开一看，五十万假钞码得整整齐齐，手枪消声器放在下方，旁边放着个小玻璃瓶，应该是迷药。
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字体像是用打字机打出来的，除了三个目标的信息，还有个收货地址，事成后老约克的三成钱要送到那儿去，他也会在那里拿到下一份地址和假钞。
杨光嗤笑一声，把纸条揣进兜：“三个地址，总资产不超过五十万，这老头还真是谨慎，看来我们的信任还有待加强啊。”
杨光抬头看了眼手表，中午一点多，时机不是太好，但他没有太多时间可以浪费：“就现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