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闰的声音在空旷冰冷的玄冰殿内回荡,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西海万钧之水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那双半开半阖的龙目,此刻完全睁开,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渊,倒映着杨戬挺拔却难掩虚弱的身影,目光深处是毫不掩饰的审视、忌惮,以及一丝极其复杂的、糅合了旧怨与对新局势权衡的冰冷计算。
殿内左右肃立的龙太子敖荣与那银甲龙将,气息也瞬间锁定了杨戬,只要龙王一声令下,便会暴起发难。整个大殿的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玄冰,杀机暗藏。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大罗心神失守的压迫,杨戬面色不变,只是胸膛内的混沌龙心,微不可察地加速搏动了一瞬,一股源自龙庭、凌驾于寻常龙族之上的无形威严,自然而然地弥散开来,虽不强烈,却恰到好处地抵销了部分来自敖闰的龙威压制。
他迎着敖闰的目光,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看透虚实的淡然:“意味着,龙王陛下,终于肯正视如今的三界格局,而非继续沉溺于过往的恩怨,或是……对天庭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此言一出,敖荣眼中厉色一闪,周身水煞之气翻涌,似要发作,却被敖闰一个眼神制止。
敖闰的手指重新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扶手,嗒、嗒、嗒……他盯着杨戬,缓缓道:“狂妄。南天门一战,你不过侥幸借了东皇钟残片与昊天镜的异动脱身,真以为便能撼动天庭根基?玉帝执掌天道权柄,底蕴之深,岂是你能揣度?如今你已成天庭必杀之目标,三界通缉,惶惶如丧家之犬,还敢来我西海大放厥词?”
他的话语带着讥讽,试图打压杨戬的气势,夺回对话的主导权。
杨戬却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只有洞悉一切的冷澈:“侥幸?或许吧。但陛下应该清楚,天庭欲杀我而后快,不仅仅是因为我反出天庭,救走婵儿。更是因为……我身负的混沌本源,我继承的龙庭权柄,以及……我手中这枚,能与昊天镜产生共鸣的东皇钟残片。”
他抬起左手,那枚古朴的残片静静躺在掌心,虽光芒内敛,但其上那日月星辰、地水火风的图案,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仿佛能定住时光的苍茫气息,却让敖闰敲击扶手的动作微微一顿。
“天庭,或者说玉帝,他真正忌惮的,是这些可能颠覆他现有秩序的力量。”杨戬继续道,字句清晰,如同冰锥敲击玄冰,“而我,恰好是这些力量的汇聚点。陛下以为,我若覆灭,天庭下一个要清算的,会是谁?是如今看似恭顺,实则暗藏祖龙逆鳞、拥有远古龙族战阵秘密的四海龙族?还是……当年在某些旧事上,态度暧昧的西海?”
敖闰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起来,敲击声戛然而止。杨戬的话,如同一根毒刺,精准地扎在了他内心最深处的不安与野心上。四海龙族看似尊荣,实则在天庭与佛门的夹缝中艰难求存,看似庞大的势力,在真正的顶级大能眼中,不过是稍大一点的蝼蚁。玉帝对龙族,尤其是对曾经与杨戬有过联姻、后又背弃的西海,真的毫无芥蒂吗?若有机会将龙族势力彻底收编或削弱,玉帝会放过吗?
“更何况,”杨戬不给敖闰过多思考的时间,语气转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我今日前来,并非乞求庇护,而是给西海一个选择的机会。”
他目光扫过敖荣和那银甲龙将,最后重新定格在敖闰脸上:“我掌时序之力,得东皇钟残片认可,更与幽冥血海结盟。玉帝欲杀我,尚且损兵折将,无功而返。陛下以为,凭西海之力,拦得住我?还是说,西海已经做好准备,承受我的怒火,以及……冥河老祖随之而来的报复?”
赤裸裸的威胁!结合他刚刚杀出南天门的威势,以及幽冥血海那臭名昭着的凶名,这威胁显得无比真实而沉重。
敖闰沉默了。殿内只剩下深海暗流涌动带来的、极其细微的嗡鸣声。他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显示着内心剧烈的挣扎。一边是天庭积威与旧怨,一边是杨戬展现出的恐怖潜力与当下实实在在的威胁,以及那隐藏在话语中,关于“祖龙逆鳞”与“未来格局”的巨大诱惑。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且都大得惊人。
良久,敖闰长长地、仿佛叹尽西海万古沧桑般,吐出了一口寒气。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龙目死死盯住杨戬,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凝重:
“杨戬,说出你的条件。”
“以及……你能给西海,带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