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维生舱规律的滴滴声与洗心潭潺潺的水声中,悄然滑向第四十九日。
叶辰的意识修复工作,在贯通心脉灵络后进入了快车道。五行微循环的稳定运转,如同给这具濒死的躯体注入了最本源的活力。乙木生机优先修复着通往四肢百骸的经络网络,虽然进展依旧缓慢,但每一天,他都能“感觉”到更多的“通道”被疏通,更多萎缩的“枝叶”重新焕发微弱的生机。
他对肉身的感知越来越清晰。能“感觉”到维生舱内温润的灵液包裹着身体,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流通过贴在身上的传感器进出,甚至能“感觉”到心脏跳动得比之前更加有力,肺部随着呼吸机节奏的起伏……一种久违的、对身体的掌控感,正在一丝丝回归。
更重要的是,随着通往大脑的细小脉络被大量修复和滋养,他的神识也开始缓慢复苏。虽然远不及全盛时期的万一,但已能脱离纯粹的“内视”,如同初生的触角,极其微弱地探出体外,感知到维生舱壁的冰冷,感知到舱外不远处几个稳定的生命气息(显然是守卫),以及更远处偶尔传来的、带着焦急或期待的熟悉波动——属于郑东海、林薇,以及新出现的、带着道家清静意味的气息(应是天师道来人)。
他“听”到的声音也愈发清晰完整。
“……脑波活动已接近正常人浅睡眠水平……”
“……体内未知能量循环稳定增强……”
“……栖霞山最后一日,苏姑娘状态平稳……”
最后一句让叶辰心神微动。四十九日期满,小小即将完成她的坚持。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通过神秘联系传递过来的清灵之气,在今日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精纯与磅礴,如同月华凝成的溪流,源源不断,其中蕴含的守护与坚韧的意念也格外鲜明。这股力量对他最后的修复起到了至关重要的推动作用。
就是现在!
叶辰心中明悟,四十九日的积累,苏小小的坚持,自身的修复,都已到了临界点。是时候尝试真正的“苏醒”,重新掌控这具身体了!
他没有急于立刻睁开眼睛或移动身体,那对于刚刚恢复联系的神经系统而言太过冒险。他选择先彻底“激活”大脑与身体最核心的控制中枢。
意识沉入识海最深处,那里,五行道台的裂痕依旧,但核心的五行符文已然清晰,微循环稳定运转。他引导着积攒了四十九日的、融合了自身五行生机与苏小小清露之精的磅礴灵韵,化作一道温和却坚定的洪流,缓缓“冲刷”过大脑的每一个角落,激活那些因重伤而沉寂的神经元,重新建立意识与身体之间最根本的指令通道。
这个过程无异于在精密仪器内部进行带电操作,稍有不慎便会引发连锁崩溃。叶辰全神贯注,凭借仙帝级的入微掌控,小心翼翼地推进。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维生舱外的监控屏幕上,叶辰的脑电波图像突然变得异常活跃,各种波形激烈交汇,却又隐隐呈现出某种有序的规律,让守候的研究员们紧张得大气不敢出。
终于!
当最后一道灵韵洪流贯通大脑深处某个关键节点时,叶辰感觉浑身猛然一震!仿佛一层厚重的隔膜被瞬间捅破,无穷无尽的感官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意识!
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久违的、属于鲜活世界的感知,回来了!
他“看到”了维生舱透明的穹顶,以及上方冷白色的灯光;他“听到”了仪器规律的鸣响、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以及舱外隐约的呼吸声;他“感觉”到灵液包裹的微凉、身体各处的酸痛与无力、还有胸口那已经愈合大半却依旧隐痛的旧伤;他甚至“闻”到了灵液中掺杂的淡淡药香和消毒水的气味……
一种难以言喻的、重获新生的激动,瞬间充盈了他的心间。但他迅速压下了这股情绪波动,开始尝试进行更精细的控制。
首先是呼吸。他缓缓地、主动地调整着呼吸的节奏,试图与呼吸机的辅助频率同步,进而逐步接管控制权。一次,两次……渐渐地,他的自主呼吸变得平稳有力,呼吸机的辅助提示音开始减弱。
接着是眼球。他尝试着转动眼球,视线从穹顶移向侧面,透过观察窗,他看到了外面模糊的人影——正是满脸震惊与狂喜的郑东海、林薇,以及两位身着道袍、气质不凡的老者(张虚静和长春子)。
最后,是手指。他集中意念,感受着那微弱却真实的、对手指的掌控感。右手的食指,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就是这微小到几乎难以察觉的颤动,却让观察窗外的郑东海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
“动了!他的手指动了!”林薇也失声惊呼。
长春子长老眼中精光爆射,低喝道:“快!降低维生液位,准备开启舱门!叶小友……正在苏醒!”
医疗团队立刻忙碌起来,有条不紊地执行着操作。维生舱内的灵液缓缓排空,温暖的空气注入。舱门发出轻微的泄压声,缓缓向上开启。
叶辰感受着身体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凉,尝试着更深地吸了一口气,久违的空气涌入肺叶,带着研究所特有的洁净气息。他缓缓地、有些吃力地睁开了眼睛。
视线初时有些模糊,光影晃动,但很快便聚焦起来。他看到了围在舱边那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面孔,看到了他们眼中毫不掩饰的惊喜、激动、还有深深的疲惫。
他的喉咙动了动,尝试发声,却只发出一声干涩嘶哑的轻咳。
“水……”一个微弱却清晰的字眼,从他干裂的唇间吐出。
“快!温水!”郑东海立刻吩咐。
林薇迅速端来一杯温水,小心地扶着叶辰,将吸管递到他唇边。温润的水流滋润着干涸的喉咙,带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喝了几口水,叶辰感觉恢复了些许气力。他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郑东海和张虚静脸上,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平静:
“郑局长,张道长……辛苦了。” 他的目光似乎透过他们,望向了遥远的西南方向,“我……昏迷了多久?小小……她还好吗?”
众人闻言,皆是心中一松,随即又是一紧。叶辰甫一苏醒,最关心的除了时间,便是苏小小的安危,足见其在他心中的分量。
郑东海连忙道:“叶顾问,你昏迷了整整四十九天!苏小姐她……为了救你,在栖霞山坚持了四十九夜,今夜便是最后一日。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她一切平安,修炼即将圆满。”
四十九天……果然。叶辰心中了然,与自己感知到的时间流逝基本吻合。听到苏小小平安,他心中大石落地,眼神也柔和了一瞬。
“叶小友刚醒,还需静养,莫要过度耗费心神。”长春子长老上前一步,温和地说道,同时伸出三指,轻轻搭在叶辰腕脉之上,一缕精纯平和的真元探入,仔细探查。
片刻后,长春子脸上露出惊叹之色:“不可思议……神魂本源稳固,五行生机已自发轮转,肉身虽虚弱,根基却已无大碍,只需时日调养便可恢复。更难得的是,体内残留的那丝清灵道韵,对日后修行大有裨益。叶小友,你此番可谓因祸得福,破而后立啊!”
叶辰微微点头致谢:“多谢道长援手。”他能感觉到对方真元中的善意与道家清正之气。
“叶顾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不舒服?”林薇关切地问道。
叶辰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缓缓道:“无妨,只是虚弱。需要时间恢复力量。”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昏迷期间,古巫教……可有异动?”
郑东海与张虚静对视一眼,脸色变得凝重。郑东海沉声道:“正要告知叶顾问。古巫教在赤岩戈壁受创后,一度沉寂。但近日我们收到情报,他们在西北某处还有一处备用祭坛。同时,天师道探查到,他们真正的目标,可能与滇南古莽山一带传说中的‘五行本源之地’有关。我们正在制定计划,准备应对。”
古莽山?五行本源之地?叶辰眼神微眯。这与他之前的某些猜测不谋而合。古巫教果然所图甚大,且行动并未因他的重伤而停止。
“另外,”张虚静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疑惑,“我们安插的眼线回报,古巫教内部似乎对叶道友你的‘陨落’并未完全相信,反而更加戒备。而且,有迹象表明,除了古巫教,似乎还有另一股更隐秘的势力在暗中关注着你,甚至……可能推动了部分情报的泄露。”
还有第三方?叶辰心中冷笑。看来这潭水,比他想象的更深。
他闭上眼睛,缓缓调息,吸收着空气中微薄的灵气和体内残余的清露之精,加速恢复。片刻后,他再次睁眼,目光已然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冷静:
“我需要知道所有详细情报。另外,尽快安排我与小小见面。” 他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在我彻底恢复之前,或许,该让他们先动起来了。”
仙帝苏醒,纵然虎落平阳,其威犹存。一场围绕五行本源、上古秘辛与多方博弈的新风暴,即将随着叶辰的回归,正式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