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出东华市，乃至更高层面，最大的那几条蛀虫。”
林辰的话，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牧羊人”波澜不惊的眼眸深处，激起了一丝细微的涟漪。他没有立刻回应，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依旧死死地盯着林辰，仿佛要穿透他的皮囊，直视他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较量。车灯的光芒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和废弃的厂房墙壁上。
“私仇？”“牧羊人”终于再次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二十年前，南国林家？”
林辰瞳孔微不可察地一缩。对方果然查到了！而且查得很深！
“是。”他没有否认，坦然承认。到了这个地步，隐瞒核心动机已无意义。
“用境外组织的力量，在国内进行私人复仇，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吗？林辰，或者说……‘苍穹’之主？”“牧羊人”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
“我知道。”林辰迎着他的目光，毫不退缩，“所以我说，是交易。我提供你们需要的、足以扳倒赵建国、许天豪乃至他们背后更大保护伞的铁证。而你们，需要确保苏晚晴的绝对安全，并且，在我协助你们清除这些蛀虫期间，提供必要的……便利和清除境外干扰。”
他抛出了条件。用他手中致命的证据，换取苏晚晴的安全和一个有限度的行动空间。
“便利？比如让你继续动用‘苍穹’的力量在国内为所欲为？”“牧羊人”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不。”林辰否定得干脆利落，“‘苍穹’的武装和大部分情报网络，在任务完成后，我可以承诺将其撤离或置于监管之下。我所说的便利，是指在你们的监控和许可下，完成最后的证据整合和收网行动。毕竟，有些证据的来源和获取方式，并不完全符合常规程序，由我来推动，效率更高，也能避免打草惊蛇。”
他很清楚自己的筹码和底线。他拥有对方急需的、能引发官场地震的核心罪证，但他“苍穹”的身份和手段，同样是对方无法容忍的隐患。他必须展现出合作诚意，同时保留一定的自主性。
“牧羊人”沉默了。他背着手，在原地缓缓踱了两步。林辰提供的诱惑是巨大的。赵建国、许天豪这条线，他们早已关注，但对方隐藏极深，关系网盘根错节，常规调查阻力重重，进展缓慢。如果能拿到林辰手中那种一击致命的证据，无疑能大大加快进程，甚至可能牵扯出更深层的大鱼。
但林辰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风险源。一个掌控着强大境外势力的复仇者，就像一把双刃剑，用得好，可以斩妖除魔；用不好，可能反噬自身。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仓库周围只有夜风吹过荒草的簌簌声，以及越野车引擎低沉的轰鸣。
终于，“牧羊人”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重新面对林辰，眼神已经恢复了那种深不见底的平静。
“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林辰。”他缓缓说道，“一个有限的、非正式的合作机会。”
林辰心中微微一紧，知道关键来了。
“第一，”‘牧羊人’竖起一根手指，“苏晚晴检察官的安全，我们可以负责。她会立刻被送往绝对安全的地点接受检查和治疗。”
“第二，你交出你手中所有关于赵建国、许天豪等人违法犯罪的证据副本。注意，是所有。我们会进行核实。”
“第三，在你所谓的‘收网’行动期间，你的所有行动，必须在我的全程监控和许可下进行。‘苍穹’的任何力量，未经允许，不得在境内有任何活动。一旦发现你有任何危害国家安全或超出约定的行为，合作立刻终止，你将面临什么，你自己清楚。”
条件苛刻，充满了不信任，但也在意料之中。
“作为回报，”‘牧羊人’继续说道，“在合作期间，我们会为你清除来自境外的一些……‘小麻烦’（意指可能干扰调查的境外势力），并在必要时，提供一定程度的信息和行动掩护。同时，对于你过去使用的一些非常规手段，只要不触及核心红线，我们可以暂时……搁置争议。”
他盯着林辰：“这是底线。同意，我们现在就带苏晚晴离开，并开始交接证据。不同意……”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周围那些黑色越野车上，隐隐传来的枪支保险打开的细微“咔哒”声，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辰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依旧昏迷、眉头微蹙的苏晚晴。她苍白的脸颊在车灯下显得无比脆弱。
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为了她的安全，为了最终能将仇人绳之以法，他必须接受这个与虎谋皮的交易。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牧羊人”，清晰地说道：
“我同意。”
“牧羊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他挥了挥手，立刻有两名穿着便装但动作干练的女性工作人员从一辆车上下来，小心地从林辰怀中接过了苏晚晴，迅速将她安置在了另一辆车上。
看着载着苏晚晴的车子先行离开，林辰心中稍安。
“证据。”“牧羊人”言简意赅。
林辰从贴身口袋中取出一个微型存储器（早已准备好的副本），递了过去。“这是第一部分，涉及赵建国受贿、滥用职权、生活腐化及与许天豪利益输送的核心证据，包括视频、音频、账本和土地违规数据。”
“牧羊人”接过存储器，递给身后的技术人员，然后看着林辰，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加密账本里提到的那个海外空壳公司，以及那个叫‘蜘蛛’的黑客，你有什么线索？”
林辰心中一动，知道这是对方在评估他后续的价值。他沉吟了一下，说道：“‘蜘蛛’是关键技术节点，也是许天豪他们转移资产的帮凶。我的人正在追踪他，但目前遇到了强力抵抗，位置疑似在东南亚。”
“蜘蛛……”“牧羊人”咀嚼着这个代号，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光，“这个人，我们也找了很久。他是多个跨境经济犯罪案的关键技术顾问，极其狡猾。”
他看向林辰，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薄薄的档案袋，递了过来。
“既然合作达成，这个就算是一点诚意。”
“这是你要的，‘蜘蛛’的几个可能藏身地点，以及我们掌握的他近期的活动规律。这个人，很关键，抓住他，不仅能切断许天豪的境外退路，还能挖出更多东西。”
林辰接过档案袋，手指能感觉到里面纸张的厚度。
与国安的交易，在这一刻，以一种危险而微妙的方式，正式达成。
他得到了暂时的庇护和救出苏晚晴的机会，也得到了追查“蜘蛛”的关键线索。
但他也彻底将自己暴露在了国家机器的注视之下，未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