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盛宴的巨大成功,余温尚存,林墨和她的“墨韵事务所”声望如日中天,甚至连街头巷尾的说书人都在传唱她巧思妙计、扬我国威的事迹。
然而,就在这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鼎盛时刻,一场毫无征兆的、足以将一切辉煌焚为灰烬的风暴,骤然降临。
为了进一步展现大晟的友好、气度与对奥斯曼帝国的特别重视,皇帝决定在更为庄重威严的麟德殿再设一场规模稍小、但更为精致高端的国宴,专门款待以西方那个强大帝国——奥斯曼帝国——正使哈里发帕夏为首的核心使臣团。
林墨自然再次被委以重任,负责宴会的全部策划与细节执行,这在外人看来,无疑是圣心深眷,恩宠无极。
相较于太液池畔的宏大与创新,麟德殿的宴会更注重宫廷传统的庄重、细节的极致典雅与宾主之间的深度交流。
殿内金碧辉煌,蟠龙柱下,御香缥缈。
身着华服的宫人步履无声,如同精致的背景。
一切似乎都在林墨的精确掌控下,有条不紊地进行。
美酒在夜光杯中荡漾,佳肴于金盘玉盏间散发热气与异香,轻柔的宫廷雅乐萦绕梁间,宾主双方言笑晏晏,气氛看似融洽无匹。
林墨作为幕后总控,隐在殿侧厚重的明黄帷幕之后,只透过一丝缝隙,密切关注着场内的每一个细节,神经始终紧绷。
沈玦此次也出席了宴会,就坐在离主宾席不远的上首位置,他看似从容地与邻座亲王交谈,但眼角的余光,却总会不经意地扫过林墨所在的那片阴影,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超越寻常关切的凝重。
宴会平稳地进行到一半,到了最为关键和象征意义的敬酒环节。
皇帝面带和煦笑容,手持九龙金杯,缓缓起身,向坐在右下首尊位的哈里发帕夏致意,朗声说着祝愿两国邦交永固、友谊如天山白雪般纯洁长存的祝酒词。
哈里发帕夏是一位年约五旬、面容深刻、气质不怒自威的男子,他微笑着举杯回应,用略显生硬但异常清晰的中文,同样表达了对大晟皇帝陛下的敬意与对两国通商友好的殷切期望。
殿内所有目光都汇聚于此,记录着这历史性的一刻。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两人同时仰头,饮下了杯中那象征着和平与友谊的琥珀色御酒。
然而,就在哈里发帕夏放下酒杯,唇角那抹礼节性的笑容尚未完全收敛,准备撩袍坐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伟岸的身躯猛地一个剧烈的摇晃,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那张颇具威仪的脸庞在宫灯照耀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骇人的青紫!
他一只大手猛地扼住自己的喉咙,另一只手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喉咙里发出破碎而痛苦的“嗬嗬”声,像是被地狱的恶鬼扼住了呼吸!
他双目圆睁,眼球暴突,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难以置信。
“哐当!”
一声脆响,那纯金的酒杯从他无力松开的指间跌落,在光洁如镜的金砖地面上弹跳着,剩余的酒液泼洒出来,浓郁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但在这酒香之中,竟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奇异的苦杏仁味!
“帕夏大人!”
“真主啊!大人您怎么了?!”
奥斯曼使臣团在短暂的死寂后,瞬间如同炸开的蜂窝,惊骇欲绝地尖叫着,纷纷离席,慌乱地扑向他们倒地不起的正使。
有人试图搀扶,有人惊慌失措地呼喊随行的巫医(他们对自己的医生称呼),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整个麟德殿,刹那间陷入了一种近乎真空的死寂!
先前所有的欢声笑语、丝竹管弦之声,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掐断!
皇帝脸上的和煦笑容冻结,转而化为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山雨欲来的雷霆震怒,龙目之中寒光爆射,周身散发出的凛冽气息,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骤然下降!
投毒!在最为庄重的国宴之上,在皇帝亲自敬酒之后,于众目睽睽之下,对代表一国颜面、最为重要的外邦正使投毒!
这已不仅仅是外交失误,这是赤裸裸的、丧心病狂的阴谋!
是足以瞬间引爆两国战火、让边境血流成河、让大晟陷入万劫不复之境的惊天巨案!
是能将之前所有和平努力与辉煌成就彻底粉碎的毁灭性打击!
无数道目光,在极致的震惊与恐惧之后,下意识地、或带着深深的惊疑、或藏着难以言说的恐惧、或隐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齐刷刷地、如同利箭般射向了此刻宴会名义上的最高负责人——帷幕之后,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的林墨!
而更有甚者,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更多审视、怀疑、甚至带着敌意的目光,投向了与林墨关系最为密切,且在此次事件中嫌疑似乎更大的靖王沈玦!
几乎所有核心圈层的人都心知肚明,这位哈里发帕夏在之前关于西域商路定价权与军事缓冲区设置的艰苦谈判中,曾与主管相关外交与部分军务的靖王,有过数次言辞激烈、互不相让的交锋!
动机,似乎显而易见!
林墨僵立在冰冷的帷幕之后,只觉得那一道道目光如同实质的针,狠狠扎在她的背上。
她看着台下瞬间由极乐净土堕入混乱深渊的场景,看着那位不久前还威严矜持的帕夏此刻倒在地上面色青紫、生死不明,看着那泼洒的酒液和滚落的金杯,只觉得一股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直冲天灵盖,让她四肢百骸都僵硬冰冷,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