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机纪元202年，“花园”空间站，绝密会议室**
会议以超距全息投影的形式进行。一方是云天明和站在他身后、面色冷峻的托马斯·韦德。另一方，则是三体第一舰队先遣任务的最高指挥官“荆轲”，以及一位从未露面、仅以复杂动态几何图形代表的三体舰队最高决策层成员
气氛比太空本身更寒冷。
“解释，云天明先生。”荆轲的声音首次失去了绝对的冷静，透出一种被冒犯和被欺骗的锐利，“实验协议明确规定，任何暴露风险必须被消除。个体L-03和人类个体Leo-734的存在已成为一个不可控变量，一个潜在的泄密源。按照协议，最优化处理方案是清除。为什么你不仅阻止了我们，还给予了他们…‘祝福’？” 最后两个字带着明显的不解和质疑。
那个代表三体最高决策的几何图形无声地旋转着，散发出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显然也在等待一个答案。
云天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他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与会者”的耳中。
“协议是为了达成最终目的而服务的工具，并非目的本身。”他缓缓说道，“你们看到的，是两个需要被清理的‘变量’。而我看到的，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实验平台’。”
“实验平台？”荆轲的投影微微前倾，表示质疑。
“是的。”云天明目光扫过荆轲和那个几何图形，“我们所有的计划，无论是‘星穹’的基因改造，还是未来的共存蓝图【不作介绍现在】，其最终极的目标，难道不是让两个截然不同的文明，能够找到一条融合共存的道路吗？我们理论上推演了无数种可能，设想了无数种方案，但我们从未有过…一个如此真实、如此动态的微观模型。”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我们有了。一个真正的人类，和一个本质上属于你们、但渴望理解人类的三体个体，他们之间产生了我们无法设计、无法预测的情感连接。这不再是冷冰冰的数据观察，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正在发生的**融合过程**。”
“这太冒险了！”荆轲反驳道，“情感是非理性的，变量太多，无法控制！一旦秘密泄露…”
“风险可控。”韦德突然粗声粗气地插话，打断了荆轲，“火星那边，我已经处理干净了。所有痕迹都指向一场意外事故和幸运的救援。那个植物学家（里奥）的认知会被引导，他认为莉娜是某个秘密基因优化项目的成员，力气大了点，动作快了了点而已。只要他们自己不说，没人能猜到真相。”他的语气充满了自信，仿佛在说一件已经搞定的小事。
云天明接过话：“至于秘密…真正的秘密，远不是他们两个的个体存在所能触及的。他们生活在表层，而我们的计划在深渊。让他们知道彼此的本质，反而能消除内部猜疑，让这个‘实验平台’更稳定地运行。”
他看向那个一直沉默的几何图形：“我们需要知道的，不是他们会不会永远保密。我们需要观察的是，在这种极端坦诚的情况下，两种思维模式、两种文化基因、两种生命形式，究竟如何具体地相互影响、相互适应、相互改变。他们会争吵吗？会误解吗？会因为根本性的差异而最终分离吗？还是能找到一种超越差异的共存方式？这个过程里产生的每一个数据，其价值都远超我们过去两年收集的所有观察报告的总和。”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云天明最终强调，语气不容置疑，“一个更宏大、更深入的计划。他们提供了机会，而我们，只需要观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比清除他们，更有价值。”
会议室（虚拟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荆轲似乎在消化云天明的话。那个旋转的几何图形速度减缓，最终停止在一个极其复杂的对称形态上，仿佛表示一种审慎的、暂不反对的默认。
“…我们会持续监控。”荆轲最终说道，语气恢复了冰冷，但不再质疑，“希望你的‘计划’，值得这份风险。”
通讯切断。
韦德哼了一声：“一群死板的机器人脑袋…走吧，，还得去送送你那对‘珍贵的实验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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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星运输舰“星舟”号，离开“花园”空域后**
小型运输舰平稳地航行在返回火星的航线上。舰舱内，里奥和莉娜坐在观景窗旁，窗外是璀璨的星海和逐渐远去的、带着巨大环状结构的“花园”空间站。
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和沉默。获准一同返回火星的狂喜和云天明祝福带来的不真实感逐渐消退后，两人之间那层未曾捅破的窗户纸，变得异常醒目。
里奥几次欲言又止，他看着莉娜的侧脸，那双曾经觉得只是过于冷静的眼睛，此刻却仿佛蕴含着深不见底的秘密。他想起了救援时她那非人的速度和力量，想起了医疗舱外那些气质冰冷的人，想起了云天明那深意莫测的“祝福”。
“莉娜…”他终于鼓起勇气，声音有些干涩，“在‘花园’…那些人…还有你救我时…你…”他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
莉娜转过头，看着他。她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样试图模仿人类的情绪，而是变得…坦诚，甚至带着一丝卸下伪装后的疲惫和不安。
“里奥，”她开口，声音比平时更轻，却异常清晰，“我的名字，不是莉娜。或者说，不完全是。我是L-03。我来自…三体第一舰队先遣队。”
里奥的眼睛瞬间睁大，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击中。大脑一片空白。“三…三体？先遣队？”这几个词像炸弹一样在他脑海中爆炸。恐惧、震惊、难以置信…无数情绪瞬间淹没了他。他下意识地想抽回手，身体向后靠去。
莉娜——L-03——没有阻止他，只是平静地、甚至有些悲伤地看着他的反应。“是的。我们两年前抵达，任务是融入人类社会，观察，评估。我是…数百名渗透者之一。”
里奥的大脑疯狂运转，将过去两年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她那超乎常人的精准和效率、她对人类情感的不解、她偶尔流露出的怪异…一切都有了答案。但这答案太过惊悚，让他一时无法接受。
“所以…所以一切都是假的？你的身份？你的工作？甚至…甚至…”他甚至不敢问出“甚至你对我的感觉”这句话。
“身份是伪造的。任务是真实的。”L-03认真地回答，她的思维模式依旧是三体式的直接，“但我对你的…‘感觉’…”她似乎在选择一个准确的词，“…其产生的生理和心理数据扰动，超出了任务指令和模拟预测的范围。它…是真实的意外。救援行动，是基于该‘意外变量’做出的非逻辑优先决策。它导致了我的暴露。”
她用最冷静的语言，描述着最不冷静的事情。
里奥看着她，震惊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他害怕吗？是的。他感到被欺骗了吗？有一点。但更多的，是回忆起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是她不顾一切救援自己的画面，是此刻她眼中那份不再掩饰的坦诚与…脆弱？
“为什么…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里奥的声音依然颤抖。
“因为云天明的‘祝福’意味着不再需要伪装。”L-03回答，“也因为…逻辑分析显示，继续欺骗你的长期风险远高于告知真相。更重要的是…”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处理一种极其复杂的情感算法，“…我认为你有权知道。你的‘知情权’，在这个情况下，权重高于任务保密协议。”
这是她做出的又一个“非逻辑”决定。
里奥沉默了许久，只是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星空。两个文明之间的宏大冲突、猜疑、渗透…这一切竟然如此具体地落在了他和身边这个“她”的身上。
“所以…我们现在算什么？”里奥最终苦笑着问，“实验的一部分？还是…别的什么？”
L-03看着他，她的数据分析系统无法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她只能依靠一种新生的、还不熟练的“直觉”。
“我不知道，里奥。”她罕见地使用了不确定的词语，“根据三体的逻辑，我们属于不同的文明阵营，甚至曾是潜在的对手。根据人类的逻辑，我们之间产生了被称为‘爱情’的情感绑定。根据云天明的‘计划’，我们是一个观察样本。”她顿了顿，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里奥的手背上，这个动作依然有些生硬，但却充满了努力。
“但我选择…留在这个‘样本’里。和你一起。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里奥感受着她手背传来的、略低于人类的温度，看着那双不再隐藏秘密的眼睛。恐惧依然存在，困惑一点没少。但与此同时，一种奇特的勇气和共鸣感也油然而生。她何尝不也是一个被困在宏大命运中的个体？她选择了向他坦诚，选择了反抗她原本的指令。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握紧。
“好吧…”他深吸一口气，仿佛做出了人生最大的决定，“L-03也好，莉娜也好…不管你是谁，从哪个星球来…你救了我的命。而且，看起来我们俩现在都是某个更大‘计划’里的倒霉蛋了。”
他尝试露出一个笑容，虽然有些勉强：“那就…一起看看吧，看看这个‘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
运输舰朝着火星的方向稳步前进。舰舱内，两个人紧握着彼此的手，沉默着，却仿佛进行了比以往任何一次对话都更深入的交流。他们之间依然横亘着文明的鸿沟，但此刻，一种基于个体选择和理解的小小桥梁，正在艰难地、却又无比真实地搭建起来。
星海浩瀚，前路未知。但他们不再是孤独的观察者或被观察者。他们是云天明宏大计划中意外诞生的、充满变量的“实验平台”，也是两个试图在文明冲突的夹缝中，寻找属于自己意义的微小个体。【(??w??)栓q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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