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带起的风压刮得陈希衣襟猎猎作响。
那股源自虚空的杂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在脑皮层炸开，带着令人牙酸的电流声。
千算法主的数据投影在半空中剧烈扭曲，蓝色的代码流变成了乱码瀑布。
“解析失败。信源加密等级：未知。逻辑判定：该信号源不存在于当前时间线。”千算的合成音少见地带上了卡顿，“老板，这不合逻辑。对方在用一种‘已经死去’的频率发报。”
陈希没有理会千算的聒噪。
胸口那块原本冰凉的【狼神部落传承图腾】此刻变得滚烫，仿佛一块烧红的烙铁紧贴着皮肤。
他伸手入怀，掏出那枚古旧的骨质图腾。
原本灰扑扑的骨面上，此刻正渗出鲜红的血色纹路，与手中罗盘的指针频率达成了某种诡异的共振。
“持有‘皇魔’之力的人……”
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了许多，却透着一股油尽灯枯的虚弱。
陈希五指收拢，捏住图腾。
“装神弄鬼。既然认识这东西，就报上名来。我这人耐心有限，收费很贵，没空听临终遗言。”
短暂的沉默后，那声音发出一声苦笑，伴随着沉重的喘息。
“我是……那头老狼。也就是你们口中的……狼神。”
站在一旁的希尔瓦娜身躯猛地一僵。
作为星辰林地的原住民，狼神是传说中与精灵神祗同代的古老存在，是早已陨落在神魔战场上的图腾。
她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却被陈希那漫不经心的态度硬生生止住。
“哦，原来是只老狗。”陈希掂了掂手中的图腾，“既然还没死透，找我干什么？想让我帮你复国？还是想讨回这块骨头？”
“快……没时间了。”狼神的声音变得急促，背景音里传来了空间崩塌的轰鸣，“听着……后来者。你眼前所见的敌人，并非真正的敌人。噬道庭……不过是一把镰刀。”
陈希挑了挑眉，手中的罗盘停止了转动，死死指向那个未知的坐标。
“镰刀？”
“真正的威胁……是‘纪元终末协议’。”狼神的声音带着颤抖，那不是恐惧，而是深深的绝望。
“这是一个死局。每当文明发展到临界点，‘收割者’就会降临。他们清理众生，掠夺本源，如同农夫收割庄稼。
噬道庭……只是他们养在院子里的看门狗，负责把绵羊……赶到一起。”
陈希脸上的戏谑逐渐消失。
他转头看向脚下那头刚刚被炼化的混沌饕餮残骸。
这头能吞噬世界的怪物，在狼神口中，竟然只是用来“赶庄稼”的工具？
“如果是为了收割，为什么要制造混乱？”陈希问。
“因为……恐惧让灵魂更美味，绝望让法则更纯粹。”狼神咳出一口并不存在的血，“他们释放混沌，是为了催熟。我们……诸天万界的所有生灵，在那些存在眼里，不过是饲养栏里的牲畜。”
希尔瓦娜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引以为傲的游侠尊严，在这个残酷的真相面前，显得如此可笑。
原来她们拼死抵抗的恶魔入侵，只是一场为了提升肉质口感的屠宰前戏。
“有点意思。”陈希反而笑出了声，那笑声里带着一股子令人心悸的寒意，“把老子当韭菜割？这农场主的胃口倒是挺好。”
“所以……我们需要‘火种’。”狼神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上一个纪元，我们败了。人皇陨落，魔主崩解，我……苟延残喘至今。我们制定了‘火种’计划，将文明最后的希望散落在万界。而你……是唯一的变数。”
“变数？”
“你以为……你能同时容纳人皇气运与混沌煞气，是巧合吗？”狼神语出惊人，“那是人皇与魔主在纪元终末时，联手布下的局！打破秩序与混沌的二元对立，创造一个超脱于‘收割’规则之外的怪物……那就是你，陈希！”
陈希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合着老子从出生开始就是个被设计好的‘产品’？行，这笔账我记下了。等把那些收割者宰了，我再去把人皇和魔主的坟刨出来算账。”
“……你果然……与众不同。”狼神似乎被陈希的反应噎了一下，“我的藏身处……已被‘收割者’的哨兵发现。这里是‘火种’计划的据点之一……若你不想这最后的希望熄灭……就来……带走它……”
声音戛然而止。
罗盘上的指针定格不动，那股连接两个维度的波动彻底断绝。
陈希看着手中的罗盘，沉默了三秒。
“老板，根据刚才的波段分析，目标坐标位于‘深渊’与‘现世’的夹缝中。危险系数：极高。生还率预测：低于5%。”千算迅速给出了评估，“理性建议：放弃救援。我们可以利用这段信息差，在现世建立防线，慢慢发育。”
“发育个屁。”陈希将罗盘收入怀中，反手拔出了背后的人皇之剑，“人家都打上门来说我是韭菜了，我还躲在泥地里长个儿？那是等着被包饺子。”
他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两个还处于震惊中的下属。
“听到了？咱们现在的身份升级了。从‘流氓团伙’变成了‘反抗军’。”
陈希拍了拍手，“虽然我不喜欢当英雄，但我更讨厌有人站在我头顶上拉屎。既然那个什么收割者想玩收割游戏，那老子就去把他们的镰刀给折了，顺便把农场给烧了。”
希尔瓦娜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星辰长弓。
虽然心中依旧有着对未知的恐惧，但看着那个男人挺拔的背影，她心中的慌乱竟奇迹般地平复下来。
“誓死追随。”乌利尔单膝跪地，背后的残翼燃烧起复仇的火焰。
对他来说，既然天堂也是被收割的对象，那他心中的信仰便彻底崩塌，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意。
“走。”陈希没有废话，直接向罗盘中注入了海量的煞气。
嗡！
黑白二色的罗盘爆发出璀璨的光芒，前方的空间如同镜面般破碎，露出一个旋转的黑色漩涡。
在踏入漩涡之前，陈希停下了脚步。
他侧过头，看向远处那些早已吓得不敢动弹的权限者们。
“【万界竞技场】全频道广播。”陈希打了个响指，“千算，给我连线。”
“已连接。当前在线人数：13亿。”
陈希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竞技场的规则，在每一个权限者的耳边炸响。
“各位菜鸡，我是007号战区的陈希。今天这里发生的事，谁要是敢往外吐半个字，下次我的传送门就不是开在副本里，而是开在你们家床头。”
远处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所有人拼命点头，恨不得把头埋进裤裆里。
“另外，给你们个忠告。”陈希的声音变得低沉，“别太相信你们背后的神明或者系统。在这个大农场里，大家都是待宰的猪。想活命的，就把脖子洗干净点，等我回来带你们造反。不想活的，继续当你们的乖宝宝。”
说完，他没有任何留恋，带着希尔瓦娜和乌利尔，一步跨入了那个通往未知黑暗维度的漩涡。
随着三人的身影消失，那巨大的空间裂缝缓缓愈合，时间墓园重新归于死寂。
在那群瑟瑟发抖的权限者中，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一名身穿灰色斗篷，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低阶潜行者，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张原本平平无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机械地从袖口中掏出一枚黑色的水晶。
咔嚓。
水晶被捏碎。
一道无形的波动瞬间穿透了位面壁垒，传向了遥远的彼岸。
那波动中只包含了一段简短的信息：
“目标……已上钩。‘变数’确认。引导程序……启动。”
……
黑暗维度。
这里没有光，没有重力，只有无尽的虚空风暴和漂浮的大陆碎片。
这里是世界的坟场，是被遗弃的角落。
轰！
一道黑金色的光柱强行撕开了这片死寂的空间。
陈希从光柱中走出，脚下是一块巨大的神尸碎片。
他刚一落地，周围的黑暗中便亮起了无数双猩红的眼睛。
“这就是狼神的老巢？”陈希环顾四周，鼻尖萦绕着一股浓烈的腐朽气息，“环境够差的，难怪要叫我去救命。”
“警报！检测到高密度敌意单位！”千算的投影瞬间变成了鲜红色，“数量：无法统计。能级反应：半神级起步！老板，我们掉进怪物堆了！”
陈希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怪物堆？”他拔出剑，看着那些在黑暗中蠢蠢欲动的阴影，“不，这明明是自助餐厅。”
“希尔瓦娜，左翼掩护。乌利尔，当肉盾冲锋。千算，把这些怪物的弱点全部标出来。”
陈希身上的皇魔煞气轰然爆发，化作一尊狰狞的法相，照亮了这片黑暗。
“来吧，小可爱们。让我看看，所谓的‘收割者’哨兵，到底够不够我的剑磨牙！”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主动冲进了那如潮水般涌来的黑暗大军之中。
而就在他冲锋的方向，一座古老的祭坛之上，一头浑身插满了黑色长矛，鲜血早已流干的巨狼，正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那个带着毁灭气息闯入的身影，发出了一声不知是欣慰还是悲凉的叹息。
“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