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数日,顾府深处那间私密会客厅成了顾靖澜与宋美美反复接洽的场所。木格窗外日影移动,室内茶水温了又凉。经过多轮细致的商谈与条件推敲,一份最终约定在两人间达成。
顾靖澜端坐于紫檀木椅上,指节在扶手上轻轻叩击,声音沉稳:“夫人,靖澜应允之事,必当履行。然有两点,需再明确:其一,所供装备,必为彼方最上乘之选,品质无需忧心。
其二,”他略作停顿,目光直视宋美美,“数量之多寡,非靖澜或龙国所能定夺,全凭彼方产能调度而定。每次能提供几何,唯有待其通知。”
宋美美听着,脸上不见丝毫迟疑,频频颔首:“这是自然!靖澜肯从中斡旋,已是天大情分。装备精良为上,数量随缘,我与达令皆能体谅!”她深知这非要求的要求,实为交易规则。
顾靖澜不再多言,从身旁的公文袋中取出一张薄纸,推至宋美美面前的茶几上。纸上列着清晰的条目与数字。“此乃彼方报价单。夫人请看。”
宋美美接过,目光迅速扫过纸面。报价单上的数字,与她航空委员会掌握的、通过其他艰难渠道艰难获取的西方军火行情相差无几,甚至某些项目还略低一线。
她心中微动:顾靖澜确实只做了纯粹的牵线人,未曾从中渔利。数次商谈中,她曾委婉暗示他可收取些许“辛苦费”,都被顾靖澜不动声色地以谈论其他细节岔开。
“价格公允,靖澜费心了。”宋美美放下报价单,终于问出了其最想知道的消息,“只是不知,这批军备,最快何时能运抵国门?”
顾靖澜本想答“一两个月”,转念觉得过于惊世骇俗,便刻意放缓语气:“一年之内,当可交付。”他观察着宋美美的反应,以为对方嫌慢,正思忖是否需改口为“数月”。
岂料宋美美闻言,身体猛然前倾,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拔高:
“靖澜!此话当真?!当真能在一年之内送达?!”她情急之下,竟伸出手紧紧抓住了顾靖澜搁在茶几上的手背。
顾靖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一怔,下意识地回道:“确凿无误。一年之内,必定送达。若彼方调度顺畅,或数月可达。”
宋美美这才惊觉失仪,立刻收回手,脸上闪过一丝赧然,但更多的还是巨大的惊喜与激动。一年!甚至可能数月!
在如今这战火纷飞、海陆封锁的艰难时局下,这等军火交付速度,简直是天方夜谭!若能成真,对焦灼的抗战前线,将是何等及时且强大的助力!
接下来的时间,宋美美通过随行机要副官,与远在武昌的委员长密集往来电报。电文穿梭,一次次确认着需求的装备种类、数量及优先级。最终,一份敲定的军购清单呈到了顾靖澜面前:
mG34通用机枪:500挺
50mm Grw 36轻型迫击炮:300门
81mm Grw 34中型迫击炮:100门
20mm Flak 30轻型高射炮:50门
37mm Flak 18中型高射炮:50门
105mm leFh 18榴弹炮:50门
150mm sFh 18重型榴弹炮:30门
bf 109E战斗机:50架
容克 Ju 87b斯图卡俯冲轰炸机:30架
he 111h-1中型轰炸机:20架
以上所有装备,配套弹药:5个基数
总计价款:1300万银元。
关于这笔巨款的交付,三方最终议定方案:这348.4吨重的银元,运输分为两段:武昌→株洲→豫章,此段铁路运输,由委员长调派一个精锐步兵营全程武装押运。
豫章→福省,此段无铁路,改由公路运输。安全押运职责,全权移交顾靖澜的101军。面对这笔相当于101军近三个月总开支的巨款,顾靖澜丝毫不敢怠慢。命令迅速下达:
101军航空一团、夜间航空团所有战斗机歼击机,自银元起运之时起,执行不间断24小时空中巡逻。巡逻区域覆盖运输列车计划经过的所有空域。
取得并维持绝对制空权!任何未经识别、意图靠近运输路线的航空器,哪怕是一根鬼子毛,也不能给我放过去!一经发现,立即击落!
待银元专列抵达豫章站,由101军102师第1步兵团全权接手公路押运。押运途中,任何未经许可擅自接近运输车辆百米范围的人员或车辆,哨兵有权立即开火击毙!事后无需报告!
一切安排就绪,尘埃落定。顾靖澜亲自驱车,将宋美美一行送至灯火通明的南市机场。那架涂着青白徽记的道格拉斯dc-3专机已在地勤引导下,静静停靠在跑道旁。
宋美美与顾靖澜作别,在随员簇拥下登上舷梯,舱门缓缓关闭。引擎启动,发出巨大的轰鸣,飞机滑入巨型跑道,加速,最终腾空而起,消失在东南方向的夜空之中。
站在空旷的停机坪上,夜风吹拂着顾靖澜的衣襟。他望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畅快感弥漫心间。
这不仅仅是一笔巨额的、只赚不赔的买卖,更是他顾靖澜,这个在2137年为了月薪五千而奔波的灵魂,第一次亲手操盘并完成了如此庞大的战略级军购订单!这种掌控力与成就感,前所未有!
然而,就在这心潮澎湃之际,一段清晰的记忆涌入脑海。那是发生在送宋美美来机场路上的对话。时间回溯至一小时前。漆黑的奔驰 770K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通往南市机场的柏油路上。
车内,只有引擎低沉的运转声和轮胎摩擦地面的沙沙声。顾靖澜亲自驾驶,宋美美端坐在副驾驶后方的尊位上。
车窗紧闭,深色的防弹玻璃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窥探,车内形成一个绝对私密的空间。车厢内弥漫着皮革和宋美美身上淡雅香水的混合气息。
顾靖澜专注地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路面,双手沉稳地握着包裹着真皮的方向盘。忽然,后座传来宋美美平静而清晰的声音,打破了车内的宁静,话语直白得没有一丝迂回:
“靖澜啊,”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入耳,“临行前,达令还特意嘱咐我,让我给你带句话。”顾靖澜目光依旧看着前方,但身体姿态微微调整,显露出倾听的专注。
宋美美继续说道:“达令的意思是,日后在战场上,若101军缴获了小鬼子的物资装备…这些东西,并非要白白送给友军。”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顾靖澜的反应。她接着往下说:“达令说,这类战利品,101军…是完全可以自行处置的。比如说,”
她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意味,“开个价,也是可以的嘛。靖澜,你觉得呢?”顾靖澜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了几秒。这个信息来得太突然,也太关键!
这意味着,头光光不仅默许,甚至是在鼓励他顾靖澜,将战场上缴获的小鬼子物资,转化为实实在在的财富!这个念头如同强电流瞬间贯穿全身。他脑中飞速闪过无数画面:
被摧毁的小鬼子坦克、遗弃的枪械、成箱的弹药…都是银光闪闪的银元!是支撑101军未来更大规模扩张的基石!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脸上切换成一副恭敬而略带感激的神情。他微微侧过头,透过后视镜,与镜中宋美美那双沉静的眼睛对上:
“请夫人转告委座,靖澜明白了。谨遵钧座令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