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索似乎正在一点点收紧。
……
两日后,夜枭再次带来消息。
“王爷,查清了。那批流入‘雅集斋’的墨锭,经过我们的人暗中比对图样,确认就是二十年前宫中失踪的那批御制‘青麟髓’徽墨中的一部分!此墨有暗香,且墨锭上有极细微的、如同麟片的暗纹,独一无二,难以仿制。”
肃王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慑人的光芒:“果然如此!”
“此外,我们还查到,韩家那个管事,每次与‘雅集斋’的老板接触,似乎都是为了……临摹某种笔迹。我们的人冒险潜入,在其废纸篓中找到了几张练习的残片,上面的字迹……与睿亲王殿下的笔迹,有八九分相似!”
仿造睿王的笔迹?!
肃王瞬间明白了!齐王和韩家,不仅仅是要害死睿亲王,他们还要利用他的“笔迹”来制造某种伪证!或许是构陷他人的书信,或许是某种承认罪行的“遗书”,以此来彻底掩盖真相,甚至嫁祸于人!
好毒辣的计策!
“那些仿造的信件或者文书,很可能已经完成,或者即将完成。”肃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分析,“他们必须尽快拿到确凿的证据!”
“王爷,是否立刻拿下‘雅集斋’老板和那个韩家管事?”沈放请示道。
“不,”肃王摇头,“打草惊蛇,他们很可能销毁证据。我们要等,等他们自以为得计,将伪造的文书派上用场的时候,再人赃并获!”
但这需要时机,也需要运气。
就在这时,书房外再次传来叩门声,陈福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王爷,宫里来人了,是冯公公亲自来的,带着陛下的口谕!”
冯保?司礼监掌印太监,韩贵妃的人?他亲自来传什么口谕?
肃王与沈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肃王迅速调整呼吸,脸上再次浮现出那标志性的“病容”与“虚弱”,在沈放的搀扶下,缓缓向外走去。
前厅中,冯保面带看似谦和实则倨傲的笑容,看着被搀扶出来的肃王,尖细的嗓音响起:
“陛下口谕:西北军务繁杂,朕心忧甚。闻肃王虽在静养,然素知兵事,特命尔明日入宫,于偏殿旁听阁臣议处西北事宜,或可建言,以分朕忧。钦此。”
这道口谕,如同一声惊雷,在肃王府上空炸响!
皇帝竟然突然改变了主意,要让“病重”的肃王参与西北军务的讨论?这背后,究竟是何用意?是皇帝真的想听听他的意见,还是……韩家与齐王设下的又一个陷阱?准备在明日,当着皇帝和众臣的面,抛出那些弹劾的罪证,甚至……那些伪造的、足以将他置于死地的“证据”?
肃王跪在地上,垂着头,眼中瞬间掠过无数念头,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叩首,用带着“激动”与“虚弱”的颤音回应:
“儿臣……领旨谢恩!”
风暴,终于要来了。而且,是以一种他未曾预料的方式,骤然降临。
明日之局,是绝境,还是……反击的序幕?
肃王在沈放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望向皇宫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弧度。
他体内的那丝内息,似乎又微弱地跳动了一下,这一次,带着一丝凛冽的杀意。
肃王领旨谢恩的姿态无可挑剔,那微微颤抖的声线和需要倚靠沈放才能站稳的身躯,将一个久病缠身却又感念皇恩的亲王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冯保那双精明的眼睛在肃王脸上逡巡片刻,似乎想从那层“病容”下看出些什么,最终也只是皮笑肉不笑地寒暄两句,便带着宫人转身离去,留下满室凝滞的空气。
府门重新关上的瞬间,肃王腰背微直,眼中的“激动”与“虚弱”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静。他无需与沈放交流,两人一前一后,以比出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书房。
“王爷,这……”沈放眉头紧锁,刚开口便被肃王抬手打断。
“时机到了。”肃王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再无一丝伪装的颤音,“他们等不及了,或者说,他们以为本王等不及了。”
沈放立刻明白过来:“他们伪造睿王笔迹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明日宫中之会,就是他们发难之时?”
“没错。”肃王走到书案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桌面,“父皇让我参与西北军务讨论,看似是给了机会,实则是架起了油锅。齐王和韩家必定已布置妥当,只等我在御前出现。届时,无论是那些弹劾我‘装病避战’、‘心怀怨望’的奏章,还是……那封足以致命的、仿造睿亲王笔迹的‘通敌密信’或‘认罪书’,都会在最适合的时机抛出来,坐实我的罪名,甚至将睿亲王之死的余波引到我身上,一石二鸟。”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更盛:“他们算准了我‘重病在身’,经不起这般雷霆一击,更无法自辩。好一个请君入瓮!”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应对?‘雅集斋’那边是否立刻动手,拿下人证物证?”沈放急问。时间太过紧迫,若不能在明日之前拿到对方伪造证据的铁证,肃王入宫便是自投罗网。
肃王却再次摇头,他的思维在巨大的压力下运转到了极致:“不,现在去抓,他们完全可以抵赖,甚至提前销毁关键物证。我们必须让他们把戏唱出来,在众目睽睽之下,亲手揭穿!”
他猛地看向沈放,语速快而决断:“夜枭必须立刻行动,做两件事:第一,严密监控‘雅集斋’和韩家管事,我要知道那封伪造文书最终会以何种方式、由何人带进宫!第二,去找一个人——当年在内书房伺候过、曾为睿亲王磨墨理纸的老太监,他应该能分辨出墨锭的细微差别,甚至是睿亲王真正的用笔习惯!找到他,保护好,明日或许用得上。”
沈放精神一振:“是!属下立刻去办!”他明白,这是在赌,赌能在对方发难前找到最关键的破绽,赌能在金殿之上完成反戈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