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烈的脚步有些踉跄,肩胛的伤口被汗水浸透,每动一下都像有针在扎。两名亲卫一左一右护着他,手按在腰间的短刀上,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宫门前的侍卫见是沈烈,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却没敢多问,只是按例检查了腰牌便放行。
穿过金水桥时,沈烈看到几个太监聚在角落窃窃私语,见他过来立刻噤声,低着头匆匆走开。
他心里清楚,这些人怕是早就被淮王安插了眼线,自己的行踪说不定已经传到了淮王耳中。
至养心殿外,李福海正站在廊下候着,见沈烈来了,脸上堆起焦急的神色:“沈大人,您可算来了,皇上等您好久了。”
他的目光在沈烈渗血的衣衫上顿了顿,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引着他往里走,“快进去吧。”
殿内檀香袅袅,皇帝正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一份奏折,眉头拧成了疙瘩。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头,看到沈烈苍白的脸和染血的衣襟,眼神一沉:“你这是怎么了?”
沈烈 “噗通” 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因失血有些沙哑:“臣参见皇上,臣幸不辱命,带回了赵将军的…… 尸体,还有淮王谋逆的部分证据。”
“赵将军死了?” 皇帝猛地站起身,龙袍下摆扫过案几,上面的茶杯晃了晃,险些摔落,“怎么回事?”
沈烈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眩晕,将山谷中的激战、秦猛的拦截、镇北军里的内鬼,以及李御史被抓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他语速极快,却条理清晰,每一个细节都交代得明明白白。
“…… 赵将军虽死,但他帐下有三名亲兵活了下来,臣已将他们安置在安全之处,他们能证明赵将军曾多次私通漠北,为淮王输送粮草兵器。”
沈烈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册子,双手举过头顶,“这是从赵将军营帐里搜出的账本,上面记载了他与漠北交易的明细,每一笔都与淮王暗中调动的军饷能对上。”
李福海上前接过册子,呈给皇帝。
皇帝翻开一看,脸色越来越沉,手指捏着纸页,指节都泛了白。册子里的字迹歪歪扭扭,却清晰地写着某年某月某日,送多少粮草至漠北某山口,接收人是谁,甚至连淮王府的管事画的押都赫然在目。
“好,好一个淮王!” 皇帝猛地将册子摔在案几上,声音里满是震怒,“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勾结外敌,图谋不轨!”
他在殿内踱着步子,龙袍翻飞,“赵将军死了,他倒想得美,以为死无对证了?”
沈烈叩首道:“皇上息怒,赵将军虽不能开口,但那三名亲兵,还有这本账本,以及李御史之前搜集的证据,足以定淮王的罪。只是李御史被抓,恐怕会遭不测,还请皇上尽快派人营救。”
皇帝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如刀:“淮王的爪牙敢在京城动手抓御史,看来是真的急了。李福海!”
“奴才在!” 李福海连忙上前。
“传朕旨意,立刻去天牢,将李御史转移到禁军大营看管,任何人不得探视,违者斩!” 皇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奴才遵旨!” 李福海匆匆退了出去。
皇帝看向沈烈,见他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都没了血色,眉头皱得更紧:“你伤得这么重?怎么回事?”
“回皇上,臣在突围时中了毒箭,幸得及时处理,暂无大碍。” 沈烈勉强笑了笑,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样。
“只是…… 淮王的势力远比臣预想的要大,京中各处怕是都有他的人,还请皇上万事小心。”
他的话音越来越低,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皇帝焦急的脸渐渐变成了重影。
他想再说些什么,提醒皇帝提防淮王的下一步动作,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烈!沈烈!” 皇帝见他身子一歪,直直地倒了下去,顿时大惊,连忙冲过去扶住他,“快!传御医!传御医!”
沈烈晕过去的最后一刻,脑海里闪过的是那三名亲兵的脸,还有李御史被抓时的决绝。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醒过来,只希望这些证据能尽快发挥作用,别让所有人的牺牲都白费了。
养心殿外,李福海正带着御医匆匆赶来,脚步急促。
而宫墙的另一角,一个小太监悄悄溜了出去,快步朝着淮王府的方向走去。他手里捏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沈烈已晕,证据在皇上面前。
御医跪在沈烈身侧,三指搭在他腕脉上,脸色渐渐凝重。
片刻后,他抽出银针,在沈烈几处大穴上快速施针,针尖刺破皮肤时,竟渗出乌黑的血珠。
“皇上,沈大人中的是一种西域那边的奇毒,此毒早已侵入肺腑。” 御医额头渗着冷汗,“臣只能暂时压制,若想根除,需得用天山雪莲做药引,可这东西……”
皇帝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传朕旨意,命西域都护府立刻寻天山雪莲,八百里加急送回京!”
李福海刚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话连忙应道:“奴才这就去办!”
他转身时,瞥见沈烈胸前衣襟下露出半块玉佩,玉质温润,上面刻着个 “烈” 字,倒像是早年太后赏赐的物件。
此时养心殿外的角门后,那名报信的小太监正缩着脖子往淮王府赶。
路过御花园时,忽然被人从身后捂住嘴拖进假山后。他惊恐地瞪着眼,看清来人是禁军统领张敬,喉咙里发出呜咽的挣扎声。
张敬手里的短刀泛着冷光:“淮王的眼线,倒是比耗子还灵。”
他手腕一翻,刀光闪过,小太监的身体软软地倒在地上,手里的纸条被张威捏在指尖,看完后从身上摸出火折点燃,灰烬随着夜风飘散。
张敬擦了擦刀上的血迹,对着暗处低声道:“告诉沈大人,眼线已除。”
阴影里传来一声轻应,随即没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