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死寂,仅闻穹顶水声,嗒然有致,似为这幽暗光景敲打节拍。
陈默仰躺于地,双目圆睁,神思恍惚。
身上一具女体沉沉压着,余温尚存。
发生了何事?我……竟将一位筑基师姐折辱至此?
此念一生,荒谬绝伦。
他不过一炼气小童,初入仙门,胡璇却是筑基前辈,判若云泥,如何能有今日之果?
然眼前之景,却非虚幻。
那方才还高高在上,视他为玩物的胡璇,此刻面如金纸,气息奄奄,软瘫于他身上,再无半分威势。
他胸口窒闷,挣扎着欲推开身上之人。
手臂微一运力,丹田真气应念而生,他心中登时一凛,急忙内视。
但见气海之中,景象已然天翻地覆!
原本那缕微末的粉色气旋,竟壮大何止十倍。
更为可怖者,乃是在他自身真气之外,竟凭空多出一股浩瀚真元!
此股真元精纯霸道,远胜己身修为,分明是筑基修士方有之根基。
此刻,这股外来真元却被他那气旋包裹,有如被囚笼中的猛虎,收敛所有爪牙,温顺不动。
“莫非……是胡璇的真元?”陈默心头剧震,“我竟反向吸了她的修为?”
宗门那粗浅的吐纳法,断无此等逆天之能。
他猛然想起那位神秘老者之言——“仙媚之体”!
采补之道,阴阳颠倒,竟能反客为主,化采为夺!此等体质,当真闻所未闻!
心念电转间,他忽觉神识与那外来真元竟生出一丝微弱牵系,仿佛能为己所用。
此念一生,惊骇与狂喜并作。
他定下心神,分出一缕神识,小心翼翼探入丹田,尝试引动那股真元。
那真元微微一颤,竟毫无抗拒。
陈默胆气稍壮,再催神识。
果不其然,一丝精纯真元应念而起,如臂使指,在他经脉中流转一分!
他却不知,此真元乃胡璇毕生修为所系,神魂烙印深植其中。
他以外人神识强行驱策,无异于在她体内兴风作浪。
便在他引动真元那一刹,身上本已昏死的胡璇,娇躯猛然一颤,竟是剧烈抖动起来!
“噗——!”
胡璇娇躯剧颤,喉头一甜,尚不及发出一声痛呼,张口便是一道血箭,不偏不倚,尽数喷在陈默脸上。
那血尚自温热,腥气扑鼻。
陈默大骇,神识急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醒了!”
霎时之间,他只觉手足冰凉。
他深知“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的道理,筑基修士纵然重伤,要取他一个炼气小子的性命,仍如探囊取物。
当下第一反应,便是奋力推开此女,夺路而逃。
岂料他手上刚一运力,一抬眼,正对上胡璇的目光。
那双眼中,先前的轻慢、贪婪之色已荡然无存,剩下的,唯有见着妖魔鬼怪般的惊怖。
那是一种发自神魂深处的战栗。
胡璇尖叫一声,竟是手足并用,连滚带爬地从他身上翻下,状甚狼狈。
她甚至顾不得衣衫不整,只是竭力向后退缩,直至背心抵住冰冷石壁,退无可退,便蜷缩于墙角,娇躯瑟瑟,抖似筛糠。
她一双美目死死盯着从地上缓缓坐起的陈默,嗓音嘶哑,颤不成声:“你……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方才体内真元为人所夺、任人驱策之感,实是生平未有之奇耻大辱。
她清楚地知道,修为尽失,不过沦为凡人;然方才那般光景,却是性命神魂俱已不属自己,此等恐惧,更在沦为废人之上万倍!
陈默一怔,瞧着她惊惶之状,心中一个念头如电光石火般闪过:
她竟在怕我?
此念一生,他心中狂跳稍定。
抬起衣袖,缓缓揩去脸上血污,举止之间,竟有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沉着。
他从冰冷石地上坐直身子,试探着问道:“师姐,你身子可好?”
话音未落,胡璇已如惊弓之鸟,尖声叫道:“莫要过来!”
她双手抱头,身子缩得更紧,仿佛陈默是什么吃人的凶兽。
陈默便不再动。
他静坐不动,与她遥遥相对,心中念头飞转。
眼前女子,比他所想的更为虚弱,已是强弩之末。
而她对自己,更是畏惧入骨。
昔日她视己为玩物,言语戏谑,眼神贪婪,欲行采补之事,何等高高在上。
如今,此女却如丧家之犬,蜷缩于墙角,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仰视自己。
“风水轮流转”,老王之言,犹在耳畔。
不想这风水转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烈。
陈默的沉默,在他脸上未净的血迹映衬下,化作了无声的威压,重重压在胡璇心头。
她望着陈默那半明半暗的脸,只觉妖异狰狞,心神终是崩溃。
“扑通”一声,胡璇双膝一软,竟直直跪倒在地。
她不顾地上冰冷潮湿,额头触地,叩首如捣蒜。
“陈师兄饶命!贱妾有眼无珠,冒犯了师兄虎威,贱妾罪该万死!”她哭声哀切,再无半分骄矜,“贱妾愿以道心立誓,今日之事,绝不外泄一字!从今往后,贱妾愿为师兄门下走狗,任凭驱策,万死不辞!只求师兄饶我一命!”
短短片刻,称呼从“小默”到“陈师兄”,其态之卑微,令人咋舌。
陈默瞧着她磕头泣告,狼狈不堪,心底竟无半分怜悯。
他深知修真界弱肉强食,今日若是自己落败,下场定比她凄惨百倍。
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自心底勃然而生,流遍四肢百骸,比之修为大进,更令人沉醉。
原来,这便是主宰他人性命的滋味!
原来,这便是高高在上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