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希所谓的“源石技艺评估”更像是一场高强度的压力测试。
在一个布满感应器的密闭房间里，顾炎被要求在不同强度、不同频率的源石能量场中，尝试激发并控制他的能力。冰冷的电子音不断报出各种他听不懂的参数，凯尔希则站在观察窗外，记录着数据，表情一如既往地难以捉摸。
顾炎苦不堪言。他那“子弹时间”的能力极难主动控制，更像是一种濒危状态下的被动爆发。在凯尔希的指令下，他拼尽全力集中精神，试图捕捉那种思维超频的感觉，结果大多数时候只是憋得满脸通红，头晕眼花，活像个试图用意念拧螺丝的傻子。
偶尔有那么一两次，世界的流速似乎真的变慢了一瞬，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剧烈的头痛和强烈的眩晕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监测仪器上则会爆出一连串异常峰值，引来凯尔希更加锐利的目光。
“完了…这猞猁不会把我当成什么不稳定爆炸物处理吧…或者干脆切片研究？”他一边扶着发晕的脑袋，一边在心里哀嚎。
测试结束后，凯尔希只是淡淡地丢下一句“数据已记录，你的能力极不稳定，且有巨大负荷，非必要不得使用”，便让一名医疗部干员将他带离了检测室。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积极评价，但顾炎反而松了口气——至少暂时不用担心被切片了。
接下来是分配住处。他被带到了生活区一个偏僻的角落，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但干净整洁，有独立的卫生间和一张看起来还算舒服的床。最重要的是，有一张不小的书桌和充足的照明。
“单间？还不错，看来我这‘危险分子’待遇还行，没给我塞进集体宿舍。难道是怕我哪天能力失控吓到小朋友？”
他刚放下自己那点寒酸的家当，房门就被敲响了。门外是之前带路的医疗部干员，递给他一套崭新的巴别塔制式工装、一张临时通行权限卡和一份电子日程表。
“顾炎先生，这是您的衣物和权限卡。您的活动范围目前限于生活b区、公共餐厅和工程部第七工坊。每日需向医疗部报告一次身体情况。日程表已同步至您的终端，明日早上8点，请准时到第七工坊向可露希尔主管报到。”
干员说完，礼貌但疏离地点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顾炎关上门，看着手里那套灰色的工装，长长地舒了口气。不管过程多么曲折，他总算是在巴别塔暂时安顿下来了。虽然活动受限，被严密监控，但至少获得了接触先进技术和资源的渠道。
第二天一早，顾炎换上工装，凭着权限卡和终端导航，七拐八绕地找到了深藏在舰船腹地的工程部区域。与医疗部的洁净肃杀不同，这里充满了机油、金属和高温焊接的味道，空气中也弥漫着更浓郁的源石能量气息。巨大的管道在头顶纵横交错，不时传来气动工具的嘶鸣和设备运行的低沉嗡响。
他找到挂着“第七工坊”牌子的门，刚滑开门，一个红色的身影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差点跟他撞个满怀。
“哦！你来啦！还挺准时！”可露希尔今天扎着双马尾，嘴里依旧叼着pocky，她一把拉住顾炎的胳膊，把他拽进了工坊，“快来快来！正等着你呢！”
工坊里比上次见时更加混乱，几个穿着工装的技术人员正围着一个不断冒出电火花的源石动力核心手忙脚乱。
“主管！三号输出口的稳压器又烧了！”
“备用件呢？”
“最后一个昨天被您拆了做游戏机外设了！”
“呃……”
可露希尔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血魔资本家开始压榨可怜员工了！”)顾炎下意识地在心里接了一句。
“行了行了，先用冷却液顶着，我马上申请新零件！”她打发走技术人员，然后转头看向顾炎，眼睛闪闪发光，“哎呀，你看，我们这正好缺人手！你来了就太好了！”
她完全没提昨天凯尔希的测试结果，仿佛那件事根本没发生过。“看来医疗部的暴君也没完全禁止我碰技术？”顾炎心想。
“别愣着啦！”可露希尔推着他走到一个空着的工作台前，台上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未完成的零件，“你的第一个任务！把这些传感节点按照这个设计图组装调试好，下午‘坚城’项目组急着要！”
那设计图颇为复杂，涉及精细的源石回路刻印和微型结构组装，显然是高级技术活。可露希尔似乎是想用这个来试试他的成色。
顾炎拿起图纸扫了一眼，前世积累的工程学知识和这三年荒野生存磨练出的动手能力瞬间被激活。他没有立刻动手，而是皱着眉头指着图纸上的几个节点。
“主管，这个耦合方式效率太低，而且容易过热。如果改成交叉反馈式布局，虽然初期校准麻烦点，但稳定性和能效至少能提升15%。”他拿起一支电子笔，在工作台的显示屏上飞快地画了一个简化的改进草图。
可露希尔凑过来，看着屏幕上的草图，嘴里的pocky忘了嚼。她脸上的嬉笑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惊讶和专注。
“……有点意思。”她摸着下巴，红瞳在顾炎的草图和他那张看似懒散的脸上来回移动，“你这不是挺懂行的嘛？昨天跟凯尔希面前装得跟个菜鸟似的？”
“我那叫藏拙！谁知道那猞猁会不会因为我懂得太多而把我当间谍毙了！” 顾炎心里吐槽，嘴上却谦虚道：“只是以前瞎琢磨过一点类似的结构。”
“行！就按你这个思路来！”可露希尔一拍大腿，显得很兴奋，“需要什么零件直接去后面仓库申领，报我名字！哦对了，预算……”她顿了顿，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尽量控制在……嗯……合理范围内？”
“又来了！血魔资本家的‘合理范围’！”
顾炎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点了点头。他沉浸到工作中，拿起工具，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他的动作并不快，但极其精准高效，每一个零件的处理，每一道回路的刻印，都恰到好处，仿佛经过精密计算。他甚至下意识地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可露希尔没有离开，她就抱着手臂靠在旁边的工作台上，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工作，眼神越来越亮。
只用了一个上午，顾炎就不仅完成了所有传感节点的组装，还按照他的改进方案完成了优化调试。成品性能远超原设计指标。
“啧啧啧……”可露希尔测试着成品，连连摇头，“凯尔希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虽然是个看起来就很麻烦的宝贝。”
她放下传感器，凑近顾炎，用胳膊肘捅了捅他，压低声音问：“喂，我说，你昨天那杆大铁棍子……还有没有更带劲的设计？比如……更大，更响，能‘轰’一下的那种？”她比划了一个爆炸的手势，眼睛里充满了对爆炸艺术的纯粹向往。
顾炎看着她，沉默了几秒，然后从自己的工具包里摸出一个勉强能运行的的电子笔记本，递了过去。
“有一些……初步构想。可能有点……超前。”他斟酌着用词。
可露希尔迫不及待地接过笔记本，打开。只看了一眼，她的眼睛就瞪圆了，嘴里的pocky“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幅极其复杂但也极其震撼的三维设计图——一条充满了力量感的履带式底盘、倾斜的多角度d32钢复合装甲、粗长的聚能源石爆破炮管，以及遍布车体的反应式法术单元接口。
图纸顶端，用炎国语写着两个大字：
【磐石】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注释：“移动的钢铁壁垒，阵地战的终极答案。”
“……我……的……天……”可露希尔倒吸一口凉气，手指颤抖着放大图纸的各个细节，“这……这东西……你管这叫‘有点超前’？！这玩意儿造出来，能直接把一座小型移动城市怼穿吧？！”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着顾炎，呼吸都有些急促：“预算！造这玩意要多少预算？！给我个大概数字！”
顾炎报出了一个让可露希尔脸色瞬间煞白、差点晕过去的数字。
“夺……夺少？！”她的声音都变调了，“完了，这已经不是血魔资本家了，这是要我把整个罗德岛卖了都填不满的无底洞啊！” 她内心仿佛已经听到了凯尔希用mon3tr把她钉在预算表上的声音。
“这只是初步估算，如果材料采购和加工能优化，或许能省下……5%？”顾炎试图安慰她。
可露希尔捂着胸口，缓了好半天，才艰难地说道：“……图……图我先收下了。预算的事……我得……我得去找凯尔希‘聊聊’……不不不，是去向她申请……”她看起来像是要去英勇就义。
看着可露希尔拿着他的笔记本，魂不守舍、脚步虚浮地走出工坊，顾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投名状，第二步，看来也送出去了。
虽然“磐石”的计划看似遥遥无期，但他知道，这颗种子已经种下。而现在，他有了一个正式的身份，一个可以接触资源的工位，以及一个对他的“创意”似乎非常感兴趣的上司。
他在巴别塔的第一步，总算勉强站稳了。而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比如，如何利用这里的资源，先把他那套“源石神经加速脊柱”好好优化一下，免得每次被凯尔希检查都像上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