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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

不是闭上眼睛的那种黑,而是失去了所有感知、失去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绝对的虚无。林薇的意识如同一粒尘埃,漂浮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沉寂之海。没有声音,没有光线,没有冰冷或灼热,甚至连“自我”的存在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随时会彻底溶解。

这就是……终点吗?

不。

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念头,如同深海中的气泡,顽强地从那即将涣散的意识深处浮起。

陈……老陈……韩立……

同伴的名字,如同锚点,钉住了她即将飘散的意识碎片。还有未完成的使命,未解开的谜团,未送达的……希望。

活下去!

这意念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第一道闪电,微弱,却撕裂了永恒的沉寂!

紧接着,更多的感知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粗暴地将她从虚无中拉扯回来——

痛! 全身如同被拆散重组般的剧痛!

冷!刺骨的寒意包裹着身体!

光!眼皮外不再是纯粹的黑,而是模糊的、晃动的光感!

还有声音!不是死寂,而是……风声?呜咽的风声,卷着沙砾拍打在某物上的细碎声响!

林薇猛地睁开了眼睛!

刺目的光线让她瞬间流泪,视野一片模糊的白。她本能地想抬手遮挡,却感觉手臂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牵扯着全身酸痛的肌肉。

她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的、带着浓重尘土味的空气涌入肺部,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这咳嗽带来的胸腔震动让她更加痛苦,却也让她无比真实地确认——她还活着!

视线逐渐适应,模糊的景象开始清晰。

她首先看到的,是天空。那不是她熟悉的、被辐射云层笼罩的暗红色天穹,也不是地下空洞那光怪陆离的晶簇顶壁,而是一种……灰蒙蒙的、仿佛永远处于黄昏与黎明之间的、毫无生气的铅灰色。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只有一片均匀、压抑的灰暗。

她撑起剧痛的身体,环顾四周。

这里是一片废墟。不是现代城市的钢筋混凝土残骸,而是一种更加古老、风格迥异的建筑遗迹。断裂的、由某种类似白色石材砌成的巨柱横亘在地,上面雕刻着早已风化模糊的奇异花纹。坍塌的拱门半埋在沙土中,远处还能看到一些圆顶建筑的残骸轮廓。一切都覆盖着厚厚的、灰黄色的尘土,仿佛已经死去了千万年。

风卷起沙尘,在这片死寂的废墟中打着旋,发出呜咽般的声音。空气干冷,带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和远古尘埃的味道。

这里不是第七号前哨,也不是他们熟悉的任何地方!

她猛地想起失去意识前最后的景象——那面吞噬一切的黑色石板,那点亮起的、连接未知的白光……

传送?那面石板,是一个传送装置?!他们被传送到了哪里?!

“老陈!韩立!”她嘶哑地喊道,声音在空旷的废墟中显得微弱而孤独。

回应她的,是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和微弱的呻吟,来自不远处一堆断裂的石块后面。

林薇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冲过去。只见断后队员正艰难地试图从一堆碎石中爬出,他满脸是血,额头有一道狰狞的伤口,但意识还算清醒。在他身下,被他用身体死死护住的,是依旧昏迷不醒的老陈。老陈的状况看起来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

“林……林姐……”断后队员看到林薇,眼中闪过一丝 relief(宽慰),随即又被更深的茫然取代,“这……这是哪里?”

林薇摇了摇头,她扶起断后队员,两人一起将老陈从碎石中抬出,安置在一块相对平整的断墙下。

“韩立呢?”林薇急切地四顾。

很快,他们在十几米外另一处倒塌的矮墙下,找到了韩立。他依旧被那张失去能量、变得如同普通金属网的捕捉网缠绕着,似乎摔下来时被矮墙挡住,没有受到严重的外伤。但他双眼紧闭,眉头紧锁,身体微微颤抖,似乎正处于某种极度的痛苦或噩梦中,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林薇蹲下身,检查了一下他的情况,生命体征平稳,但精神层面似乎极不稳定。她尝试解开那张金属网,但网绳异常坚韧,没有工具难以弄断,只能暂时作罢。

她站起身,再次环顾这片陌生的废墟。规模不大,似乎只是某个更大遗迹的边缘地带。除了风声和沙砾滚动声,听不到任何生命或机械的声响,死寂得可怕。天空是永恒的灰暗,看不到任何星辰或光源的迹象,仿佛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一层永恒的暮色之中。

他们身上的装备几乎损失殆尽。两把能量刃杖在强行激发后彻底碎裂,只剩下些许残骸。武器、食物、水……几乎一无所有。老陈重伤,韩立意识不清,她和断后队员也伤痕累累。

绝境,似乎并未远离,只是换了一个更加陌生、更加令人不安的舞台。

“我们……被那石头传送到什么地方了?”断后队员看着灰暗的天空,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的颤抖,“还能回去吗?”

林薇没有回答。她走到一处较高的断柱上,极目远眺。除了无尽的废墟和灰暗的地平线,她看到在遥远的方向,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射着微光?像是一片……水面?或者是一片巨大的、光滑的平面?

无法判断那是什么,但那是这片死寂废墟中,唯一不同的景象。

她低头,看着脚下破碎的白色石板,上面那些风化的纹路,似乎与第七号前哨墙壁上的能量回路有几分神似,但更加古老、更加抽象。

这里,是否也是“守望者”网络的一部分?是另一个废弃的前哨?还是……某个更加古老的、早已湮没的文明的遗迹?

凯斯博士笔记中提到的“次级共鸣点”,那面黑色石板,连接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地方?这里和“钥匙”,和“哀嚎深渊”,又有什么关联?

无数谜团涌上心头,但没有一个答案。

当务之急,是生存。

她跳下断柱,回到同伴身边,声音因脱水和虚弱而沙哑,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领导力:

“不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但我们必须活下去。检查身上还有没有可用的物资,寻找水源和可以藏身的地方。老陈需要更稳定的环境,韩立也需要弄清楚状况。”

她看向断后队员:“还能动吗?”

断后队员抹了一把脸上的血,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林薇的目光投向远方那微光闪烁的方向,“我们向那边走。那里可能有水,或者……别的什么。注意警戒,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

她再次背起昏迷的老陈,断后队员则扛起被网束缚的韩立。两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踩着厚厚的尘土,深一脚浅一脚地,向着那片未知的微光,开始了在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次跋涉。

身后,是死寂的古老废墟。

前方,是灰暗笼罩的未知之地。

希望如同风中残烛,但他们还活着,并且,依然在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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