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应链的脖子练粗了，黑箱的刀就会换地方。
周二凌晨四点五十，老赵的手机响了三次，都是同一个号码——劳务队长阿勇。
他接起第一句话就听见对方喘得像跑了十公里：“赵总，出事了。工人不干了，堵在门口，说要停工。”
老赵一下清醒：“什么原因？”
阿勇压着火：“他们说工资要延期，说现场红灯太多，工期拖了，甲方不给钱，我们肯定要欠薪。还有人传……传你们那个透明试点要被叫停，干到一半拿不到钱。”
电话那头还有人吵闹：“不给钱就不干！我们不是来做公益的！”
老赵的第一反应不是解释，是一句更硬的命令：“让他们别进作业面，先到临设广场集合，别上架体！我马上到。”
凌晨五点二十，工地门口已经聚了一圈人，烟雾、骂声、脚步声混在一起，像一锅刚烧开的水。
总包经理脸色难看得像被人扇了一巴掌：“林总，他们这是被人煽动的。昨天刚发过一笔生活费，怎么今天就说欠薪？”
林远没跟他讨论“是不是煽动”，只问一句：“工资发放记录、合同节点、下次发薪计划，有没有一页纸能讲清楚？”
总包经理愣住：“这……要翻系统。”
林远看着他，语气很平：“那就是漏洞。你能把扣件追溯到炉号，却把工人最关心的钱追溯不到今天。你觉得他们闹什么？闹的不是制度，闹的是不确定。”
他转身对秘书说：“把‘劳务透明’模块拿出来。今天起，工人情绪也要进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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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点整，临设广场搭起了一块白板，旁边贴着“工人权益说明”四个字。
林远站在白板前，没有拿麦克风，只用正常嗓音喊：“大家先别吵，我只说三件事：今天钱发没发、以后钱怎么发、如果项目停了钱怎么结。”
这三句话像把锅盖按住了一点。因为它们直指工人最核心的恐惧：干了拿不到钱。
阿勇把劳务队分成三排站好，老赵站在侧面，眼神扫着每个人的脸——他在找“带头的人”。
一个穿灰外套的男人站在最前面，嗓门最大：“你们红灯黄灯天天变，拖工期，钱肯定拖。我们不干了，先结清再说！”
林远没反驳，反而点头：“可以。结清是对的。但结清要按规则算。你今天如果真想要结清，就听我把规则写出来。”
他在白板上写下第一行：
1）已发工资：xx月xx日，金额xxx（附流水编号）
第二行：
2）本月应发：xx月xx日，金额xxx（按合同）
第三行：
3）若停工：工时结算规则+材料扣款规则+预支规则
总包经理一开始还想遮遮掩掩，怕把资金压力摊开。林远直接看他：“你今天不写，明天他们自己写——写的是‘你要跑路’。”
总包经理咬牙，把财务叫来，现场把最近两次发薪流水编号、金额、到人名单（只显示工号不显示身份证）贴到白板旁边。工人们开始往前挤，有人拿手机拍，有人低声核对：“我这笔到账了。”
灰外套男人的嗓门小了一点，但还在硬撑：“你贴了今天，那下个月呢？你们工期拖了，甲方不付款，你们还能发？”
林远写下第四行：
4）工资保障池：总包专户+最低覆盖14天
他停了停，补一句：“这不是我一句话，是合同条款。我们今天就把条款贴出来。”
这一下，连总包经理都愣了：“林总，工资保障池我们没有专户啊……”
林远看着他：“那就今天建。供应链你能做库存覆盖三天，劳务链就做工资覆盖十四天。你说没专户，那就是你没把工人当‘关键构件’。”
总包经理脸色发白：“建专户要流程……”
林远没给他退路：“流程今天走。你可以慢，但你不能不做。你要真不做，我就把劳务红灯挂上去，项目推进从此卡在你这儿。”
这句话很狠，但它不是威胁，是把“劳务”正式纳入制度——没有工资保障，项目就是不合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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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第一波对抗开始转向“谈条件”。
灰外套男人咬牙：“你说十四天保障，那钱从哪来？你们是不是拿我们的工资做透明秀？”
林远摇头：“钱从项目款里来，优先级写进合同：工资＞材料＞管理费。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你相信银行流水。”
他让财务现场打开工资专户开立流程截图，并把“专户监管方式”写在白板上：
专户只用于工资发放
每周公开余额区间（不公开敏感金额细节）
触发条件：余额低于7天覆盖，自动亮黄灯，提前预警
老赵在旁边低声对阿勇说：“这才是真透明。不是喊口号，是让钱有去处。”
工人群里开始有人嘀咕：“要是真能专户，那我们就安心。”
但对手不会让安心太快。
八点十分，有人在人群后面喊：“别信他！他这都是骗你们的！等你们散了，他就说流程没走完！我们现在就要现金！”
这句“要现金”一出，林远几乎可以确定——有人在带节奏。真正的工人讨薪，最怕拿现金，因为现金没凭证；只有想制造混乱的人，才喜欢现金。
林远没去抓那个人，反而提高嗓音：“要现金的，今天我不发。我们只走银行。因为银行才是你们的证据。谁让你要现金，谁就是让你以后没证据。”
这句话像一把反向照明灯，把“带节奏”照得更亮。
人群里出现一阵骚动，有人回头找那个喊话的人，但那人已经挤出人群，没影了。
老赵眼神一冷，记下了那人的衣服颜色和方向，对讲机里低声一句：“把门口监控调出来，查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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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整，林远在台账里新增了一个新模块，字写得很硬：
＞ 劳务情绪节点：红灯（不确定性引发停工风险）
措施：工资专户建立｜保障池覆盖14天｜发薪计划公开｜沟通登记
复工条件：专户开立回执+发薪计划签收+劳务代表确认
总包经理看见“劳务红灯”，整个人像被打了一拳：“林总，这样我们等于又停？”
林远摇头：“不是又停，是你们以前从没把劳务当风险控制。你现在觉得停，是因为你以前靠运气。现在我们把运气换成证据。”
质安站老工程师也点头：“工人不上工，比材料断供更危险。材料断供只是停工，劳务断链会变成群体性事件。你们今天把它写进制度，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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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十二点，工资专户开立回执出来了。
银行短信、开户编号、监管协议——一条条贴到白板旁边。林远没让财务把金额全部公开，只公开“覆盖天数区间”：10-14天、7-10天、低于7天。因为公开过细会引发新的风险，但覆盖天数足够让工人判断“有没有底”。
阿勇代表劳务队在“发薪计划签收单”上签字，工人情绪明显缓下来。灰外套男人还想硬，但周围人已经开始散：“行了，先干活，看看下周发不发。”
下午三点，公告牌更新：
＞ 劳务红灯：已启动工资专户与保障池
动作：专户回执已出｜发薪计划已签收｜覆盖天数区间公开
复工：明日8:00劳务确认后转黄灯
说明：只走银行，不走现金，保障证据链
群众围观的人这次反而点头——他们第一次看到“工人钱”也被当成制度节点，而不是企业内部的“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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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十一点，老赵把门口监控截图发给林远：那个喊“要现金”的人，确实不是工地常驻人员，出现在门口不到三分钟就走了，随后上了一辆外地牌照的车。
林远看完，把截图编号入库，转交公安联络员。没多说一句。
他知道，劳务风波只是对手的新打法：绕过材料、绕过供应链，直接打“人心”。只要工人不信你，制度就会被误解为压榨；只要工人恐惧，任何谣言都能引燃。
但今天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制度能管钱，也能管情绪。
把工资专户、保障池、覆盖天数写出来，等于在工人心里也立了一堵墙——不是透明墙，是安全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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