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个晴好的冬日,将积雪晒化了不少,大院里的道路和空地上显得泥泞了些,但空气却格外清新。
不知是谁先提议的,反正等林晚书带着周轩从外面回来时,就看到大院中央那块最大的空地上,已经支起了一口部队炊事班用的、黝黑锃亮的大铁锅。
锅底下柴火噼啪作响,橘红色的火舌舔着锅底,几个男人正围着锅,忙着添柴、照看火势。
女人们则在一旁忙碌着,洗米的、切菜的、准备碗筷的,说说笑笑,好不热闹。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特有的烟火气和即将煮饭的米香。
“妈妈!快看!刘奶奶她们在煮大锅饭!”周轩一眼就看到了,兴奋地指着那边。
林晚书也笑了:“看来今天咱们大院又要聚餐了。” 这种邻里自发组织、凑在一起吃大锅饭的场景,在大院里并不少见,尤其是在这种农闲(或者说,冬日闲暇)时节,既能热闹一下,也省了各家开火。
她拉着周轩走过去,正好看到刘大姐在指挥若定。
“晚书回来得正好!”刘大姐看到她,立刻招呼,“快,把你家那个大搪瓷盆拿来,一会儿盛菜用!米和菜我们都凑得差不多了,就缺个大家伙盛!”
“好嘞!我这就去拿!”林晚书应着,先把周轩留在原地跟其他孩子玩,自己快步回家去取盆,顺便跟正在家看文件的周凛川说了一声。
周凛川对此没什么意见,只是在她出门时叮嘱了一句:“看着点轩轩,别让他靠近火。”
等林晚书拿着盆回来,空地上更加热闹了。
大铁锅里的水已经滚开,淘洗好的大米被倒了进去,白色的米粒在沸水中翻滚。
小芬正往锅里加切好的红薯块,桂香则在准备一会儿要炒的大白菜和土豆丝。
“这柴火饭,就是香!”王股长一边添着柴,一边笑呵呵地说。
“那可不!尤其是锅底的锅巴,那才叫一个绝!”另一个男人附和道。
孩子们则在稍远一点的安全区域追逐打闹,周轩很快就融入了进去,和小军他们玩成了一团。
周凛川过了一会儿也抱着安安出来了,他没有参与忙碌,只是站在人群外围,安静地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偶尔和路过打招呼的邻居点点头。
米饭混合着红薯的香气越来越浓郁,随着水汽的蒸发,锅里传来了轻微的“噼啪”声,那是米饭开始结锅巴的前奏。
掌勺的刘大姐经验老到,适时地减小了火势,让锅底的米饭用余温慢慢烘烤。
菜也很快炒好了。
简单的大白菜炒粉条,醋溜土豆丝,还有一大盆用肉票凑钱买的猪肉炖的酸菜,虽然菜式简单,但量大管饱,香气扑鼻。
“开饭啦!”刘大姐一声吆喝,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各家拿出自带的碗筷,排队打饭打菜。
林晚书家那个大搪瓷盆果然派上了用场,装了满满一盆猪肉炖酸菜,放在临时支起的木板中央。
大家或蹲或站,或自带小马扎,围在一起,就着冬日清冷的空气,吃着热乎乎的饭菜,聊着家常,气氛热烈得像是在过年。
周轩捧着自己的小碗,吃得头也不抬,含糊不清地说:“妈妈,大锅饭真好吃!比家里的香!”
林晚书给他夹了一筷子菜,笑道:“那是因为热闹,大家一起吃,就觉得格外香。”
周凛川也端着碗,他吃饭速度依旧很快,但神色比平时放松许多。安安坐在他腿边的小凳子上,林晚书正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吃软烂的米饭和红薯。
等到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孩子们最期待的环节来了——锅巴!
刘大姐用锅铲小心地撬动锅边,一大张金黄焦脆、形状完整的锅巴被完整地起了出来,像一面巨大的、香脆的盾牌,散发着无比诱人的焦香。
“锅巴来喽!”刘大姐笑着将锅巴敲成小块,分给早就眼巴巴等着的孩子们。
“我要我要!”
“刘奶奶,给我一块大的!”
周轩也抢到了一大块,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咔嚓”一声,酥脆掉渣,米香和焦香在口中爆开,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偷腥成功的小猫:“唔!太好吃了!”
连大人们也忍不住分食了几块,回忆着童年时围着灶台等锅巴的乐趣。
阳光暖融融地照着,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余香、柴火的烟火气和锅巴的焦香。
人们吃饱喝足,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收拾着碗筷,互相道别。
小芬一边收拾一边对林晚书说:“林姐,还是这样吃饭热闹!以后咱们得多搞几次!”
桂香也点头:“就是!比自个儿在家吃有意思多了!”
林晚书笑着应和,看着正在帮王股长一起熄火、收拾锅灶的周凛川,再看看在身边跑来跑去、嘴角还沾着锅巴碎屑的儿子,心里充满了暖意。
这顿简单甚至有些粗糙的大锅饭,吃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那份弥足珍贵的邻里情谊和热闹的烟火气。
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左邻右舍聚在一起,分享食物,分享快乐,这份温暖,足以抵御整个冬天的严寒。
而那金黄焦脆的锅巴,也成了这个午后,最香甜、最难忘的滋味,烙印在了每个人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