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妇联办公室出来,赵淑芬牵着儿子小兵,走在回医院宿舍的路上。
她以为会迎接各种或同情、或好奇、甚至带着非议的目光,已经做好了被流言蜚语包围、独自承受一切的心理准备。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她刚走到宿舍楼附近,就看到刘大姐、林晚书、小芬、桂香等好几个相熟的军属等在那里。 她们一看到赵淑芬,立刻围了上来。
刘大姐第一个开口,语气干脆利落:“小赵,从妇联回来了?怎么样?表态度了没有?”
林晚书则细心地看着她的脸色,柔声问:“赵医生,没事吧?小兵饿不饿?我带了点糕饼来。”
小芬性子急,直接挽住赵淑芬的胳膊:“赵姐,你别怕!我们都听说了!离!必须离!这种男人留着过年吗?我们都支持你!”
桂香也在一旁用力点头:“就是!赵姐你这么好,还怕以后找不到更好的?呸!陈大壮他配不上你!”
看着这一张张关切又义愤填膺的脸,听着她们毫不迟疑的支持话语,赵淑芬愣住了,一股巨大的暖流猛地冲上心头,鼻子一酸,刚刚在妇联都没掉下的眼泪,此刻却有些控制不住。
她以为会面对的是指指点点和孤立无援,没想到……
“你们……你们都知道了?”她声音有些哽咽。
刘大姐拍了拍她的手背:“这大院里有啥秘密?再说了,昨天那狐狸精都打上门了,当我们是瞎子聋子?小赵,你别把我们想得那么不通情理!这事搁谁身上能忍?我们要是还来说你不对,那还是人吗?”
林晚书将带来的糕饼递给小兵,对赵淑芬温言道:“赵医生,大家都是女人,将心比心。你为这个家付出多少,我们都看在眼里。陈营长这次做得太出格,太伤人了。你做出任何决定,我们都能理解,也一定站在你这边。”
这时,又有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军属闻讯赶来,手里还提着菜、拿着鸡蛋。
“赵医生,你先安顿下来,这是我家刚买的鸡蛋,你和小兵补充点营养!”
“我这儿有点青菜,你先吃着!”
“宿舍缺啥不缺?缺啥你就开口!”
大家七嘴八舌,没有一个人指责她“冲动”、“不顾大局”,反而都在用最朴实的方式表达着对她的支持和关心。这种毫无保留的善意,像一张温暖的网,将几乎被绝望吞噬的赵淑芬牢牢托住。
赵淑芬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这次不再是委屈和痛苦,而是感动和释然。她连连道谢:“谢谢……谢谢大家……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
“谢啥!邻里邻居的,说这话外道了!”刘大姐一挥手,然后环视众人,俨然成了临时总指挥,“行了,都别在这儿站着了。小赵这宿舍估计还没收拾,咱们搭把手,帮她归置归置!晚书,你心思细,看看缺什么日常用的,咱们几家凑凑。小芬桂香,你俩帮忙打扫一下!”
众人立刻行动起来。 林晚书仔细查看了宿舍的情况——这是一间不大的单间,陈设简单。
她立刻回家拿来了干净的床单被褥、暖水瓶、脸盆毛巾等日常用品。
小芬和桂香挽起袖子就开始扫地、擦桌子、擦玻璃。
其他军属也纷纷贡献出力所能及的东西,有的拿来油盐酱醋,有的拿来碗筷,有的甚至把自家的小煤炉和一点煤球都搬了过来。
原本冷清简陋的宿舍,在众人的忙碌和欢声笑语中,很快就被布置得有了烟火气,温暖了起来。
小兵看到这么多熟悉的阿姨,还有小伙伴(周轩和其他几个孩子也被带来了),也渐渐放松下来,和周轩他们一起在门口玩了起来。
安顿得差不多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帮赵淑芬分析情况,出谋划策。
刘大姐经验老到,首先开口:“小赵,离婚这事,尤其是军婚,急不得。妇联那边表了态支持,这是关键第一步。接下来,部队政治处肯定会找你和老陈谈话调查。你到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有啥说啥,实事求是,别怕!组织上会公正处理的。”
林晚书补充道:“赵医生,你在经济上有什么要求吗?比如孩子的抚养费?这些最好提前想清楚。虽然咱们不图他什么,但该是小兵应得的,一分也不能少。”
小芬立刻附和:“对!抚养费必须多要!让他陈大壮出出血!让他知道养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看他以后还敢乱来!”
桂香则关心实际生活:“赵医生,你以后带着小兵住宿舍,吃饭怎么办?天天吃食堂也不是个事儿。要不,以后做饭多做一个人的,我们几家轮流给你送?或者你到我们家吃也行!”
另一个媳妇说:“是啊赵医生,你别客气!带孩子不容易,有啥重活累活,你吱声!咱们院里别的不多,就是人多力量大!”
赵淑芬听着大家真诚的话语,心里百感交集。她原本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被人议论、甚至可能被某些人指责“破坏军人家庭稳定”的“麻烦人物”,却没想到,她得到的几乎是全院军属一边倒的支持和维护。
她深吸一口气,对大家说:“谢谢姐妹们为我考虑得这么周到。经济上,我有工资,养活小兵没问题。抚养费我会按照法律规定争取,主要是为了孩子。吃饭的问题……暂时先麻烦大家,等我安顿下来,看看能不能在宿舍门口自己搭个小灶。以后的日子,总得自己过起来。”
她的独立和坚强,让在场的众人都暗暗佩服。
刘大姐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咱们女人,就得有这个骨气!”
林晚书看着她,轻声问:“那……医院那边,工作会不会受影响?”
赵淑芬摇摇头:“我们院长和政委已经知道了,他们很理解,也支持我的决定,让我先安心处理家里的事,工作暂时由其他同事分担一些。”这让她感到些许宽慰,至少在工作单位,她没有被歧视。
接下来的几天,赵淑芬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远亲不如近邻”。
她带着小兵住在宿舍,几乎不用为吃饭发愁。
今天刘大姐家给她端来一碗红烧肉,明天林晚书家给她送来刚包好的饺子,后天小芬家给她炒个青菜……
大家变着花样地接济她,却都默契地不提那些伤心事,只是聊聊孩子,说说闲话,让她感受到正常的生活气息。
小兵也被照顾得很好。
周轩经常来找他玩,其他孩子也愿意带着他。
林晚书还细心地发现小兵的衣服在搬家中刮破了个口子,二话不说就拿回家给他缝补好了。
甚至当她去后勤部打开水,或者去服务社买东西时,遇到的其他军属,也会投来善意的目光,或者低声对她说一句“赵医生,坚强点,都会过去的。”
这股由左邻右舍凝聚起来的温暖力量,极大地缓解了赵淑芬内心的痛苦和孤立无援感。
她开始真正相信,离开陈大壮,她并非一无所有,她还有这些仗义的姐妹,还有自己的工作,还有需要她抚养长大的儿子。
她的生活,并没有因为那段失败婚姻的终结而崩塌,反而在众人的扶持下,开启了新的、充满希望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