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含玉殿,沈晨夕手中捧了一盏清茶,袅袅热气氤氲而上。
“娘娘,太后回宫这几日,各宫嫔妃都去探望了,只有您还未去,会不会……”青杏欲言又止。
沈晨夕轻抿一口茶,淡淡道:“不急,太后刚回宫,事务繁多,还没有稳下来,我若贸然前去,反倒显得刻意,她们全往慈康宫里钻,太后只会厌烦。”
“奴婢听闻太后在离宫礼佛期间,容妃每月都会派人送去书信。”青杏说。
沈晨夕点点头:“她们之间的关系,我也没兴趣知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两人正聊着,白桃走到青杏身边,小声地对她说了几句话,青杏便跟随白桃离开。
沈晨夕看了眼青杏,嘴角微微上扬。
乌梅坐到沈晨夕身边,用手撑着脑袋:“太后娘娘和容妃很亲近,容妃也许会怂恿太后娘娘对付您,娘娘,您打算如何应对。”
沈晨夕微微一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机应变吧。”
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桃匆匆进来,低声道:“娘娘,慈康宫的嬷嬷来了,说是太后请您即刻过去。”
沈晨夕站起身,迅速整理衣装:“看来,太后娘娘是迫不及待要会会我了。”
白桃道:“娘娘小心应对。”
沈晨夕对着铜镜检查了一遍妆容,迈步向殿外走去。
“沈婕妤到。”宫门前的太监高声通报。
慈康宫内,檀香缭绕,摆设典雅而不失华贵,太后端坐在主位上,手中捻着串佛珠,神色慈祥,却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势。
沈晨夕缓步走入,优雅地行礼:“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微微抬手:“起来吧,赐座。”
沈晨夕谢恩,在宫女搬来的绣墩上坐下,腰背挺直,显得恭敬而不卑微。
太后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女子,目光如炬:“哀家离宫多时,听闻皇帝新纳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婕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太后娘娘过奖,臣妾不过是侥幸得蒙圣恩,先前未曾有幸拜见太后,未能尽孝,实在惭愧。”沈晨夕低头,眼角余光却在观察太后的神情。
太后轻笑:“不必过谦,能在短短半年内从采女晋升为婕妤,哀家很是好奇,皇帝对你有多宠爱。”
沈晨夕神色不变:“陛下仁厚,待后宫嫔妃皆如此,臣妾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
太后道:“哀家虽在龙安寺礼佛清修,但对后宫之事并非一无所知,沈婕妤,你聪慧过人,想必也能够明白,后宫之中,最忌讳的便是恃宠而骄。”
沈晨夕抬眸,与太后对视,唇角含笑道:“太后教诲,臣妾谨记于心。”
太后缓缓拨动佛珠,语气温和,却暗含锋芒:“皇后之位,不是谁都能觊觎的,沈婕妤年轻貌美,得皇帝宠爱是好事,但若因此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恐怕……”
殿内气氛瞬间凝固,沈晨夕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但她强迫自己保持镇定。
“太后放心,臣妾从未有过非分之想。”沈晨夕道。
这话说得真真切切,别人争宠,图的都是皇后之位,沈晨夕的目标却不是这个,皇后之位,可承受不住她复仇的怒火。
太后盯着沈晨夕看了许久,忽然笑起来:“哀家不过随口一提,并无它意,你也别往心里去。”
顿了顿,太后又道:“前几日,惠妃带皇帝去含玉殿,说是要看什么惊喜,结果却是一场闹剧,哀家听闻,沈婕妤当时可是女扮男装?”
沈晨夕心中微凛,面上却依旧镇定:“回太后,臣妾只是听闻太后即将回宫,想学些民间戏曲,逗太后开心,故而私下练习,没想到被惠妃姐姐误会了。”
太后眯了眯眼:“哦,那你为何不直接告诉皇帝,反倒要演这么一出,没来由地令人误会?”
沈晨夕道:“臣妾怕技艺不精,贸然献丑,反倒让陛下失望,这般决定,也是为陛下着想,若太后娘娘觉得臣妾行事莽撞,臣妾甘愿受罚。”
太后盯着沈晨夕,似乎要看穿她的心思,半晌,才淡淡道:“沈婕妤倒是伶牙俐齿,哀家可不是小气之人,断不会因这点小事就动惩罚。”
沈晨夕垂眸:“臣妾惶恐。”
太后收回目光:“罢了,罢了,哀家只是提醒你,后宫之中,最忌讳的就是自作聪明,皇帝宠爱你,是你的福气,但若因此得意忘形,恐怕福气也会变成祸事。”
沈晨夕恭敬道:“太后娘娘教诲,臣妾铭记于心,必不敢忘。”
太后见她滴水不漏,便也不再试探,挥了挥手,说:“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改日再来陪哀家说话。”
沈晨夕起身行礼:“臣妾告退,愿太后凤体安康。”
她缓步退出,转身的瞬间,余光瞥见屏风后一抹熟悉的衣角。
待沈晨夕的脚步声远去,容妃从屏风后快步走出,不甘心道:“母后,您就这么让她走了?”
太后扫了容妃一眼,淡淡道:“不然呢,她句句恭敬,哀家难道还能无缘无故罚她嘛,若皇帝知道,表面不发作,心里也要憋股气。”
容妃咬了咬嘴唇:“她分明是装模作样,表面恭敬,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呢。”
太后拨弄着佛珠:“哀家自然知道她不简单,但越是如此,越不能轻举妄动,若非你兄长在边关杀敌立功,你现在的处境会更加不利。”
容妃道:“她如今这般得宠,再这样下去,怕是要自成一派了。”
太后道:“哀家刚回宫,如果贸然针对她,反倒会让皇帝心中不舒服,更何况,她今日应对得滴水不漏,强行惩罚,只会让皇帝更怜惜她,于你而言,也无半分好处。”
容妃不甘心地绞着手帕:“难道就任由她嚣张下去,自从她得宠之后,皇上就很少踏足承乾宫了。”
太后放下手中的佛珠:“后宫之中,机会多的是,她若真有什么把柄,哀家自然会让她万劫不复。你们屡次败于她手,就是过于轻视她,没有做足准备就动手。”
容妃深吸一口气:“母后英明,这贱人实在邪门,看来还得靠您出手,您这些年历经风风雨雨,她的手段在您眼中,不过是些微末伎俩。”
太后抬手道:“好了,哀家累了,你先回去吧,有哀家在宫里,她翻不起什么浪。”
容妃行礼告退。
回到含玉殿的沈晨夕坐在桌子边,指尖轻轻敲击桌面。
白桃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太后可有为难您?”
沈晨夕道:“没有,太后不过是试探了几句,她想突破我的心防,让我知难而退,可我无路可退,她能放过我,别人不会。”
在这宫里,有许多嫔妃视沈晨夕为敌,即便她不争不斗,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也难逃被人陷害的局面,更何况,她坚定选择自己要走的路,知难而退,那是绝不可能的。
白桃低声道:“娘娘,那我们接下来该如何做?”
“什么都不做,太后在宫中历经无数风波,精明老辣,我若做点什么,她也许会看穿我的心思,如果那样,就很难走下去了。”沈晨夕说。
她喜欢后发制人。
入宫至今,沈晨夕几乎没怎么主动出过招,她在等对手出招,甚至故意制造机会,先让对手使尽浑身解数,自己再一一设法化解。
对手的招数用完,底细也就暴露得差不多了。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在出手之前,了解对手才是最重要的。
沈晨夕拿起枚棋子拍落:“太后老谋深算,恐怕……也未必知道我究竟要得到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