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证据的惠妃不敢告发沈晨夕与侍卫私通,容妃待在承乾宫闭门思过,后宫太平无事,又安稳了好些时日。
京城夏季的第一场暴雨来得猝不及防。
乌云如墨汁般在皇城上空晕染开来,一道惨白的闪电划破夜空,紧接着便是震耳欲聋的雷声。
沈晨夕望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窗棂上雕刻的花纹。
“娘娘,要下雨了,奴婢把窗关上吧。”白桃站在沈晨夕身后,声音轻柔道。
沈晨夕摇摇头:“不必,我想看看这雨。”
第一滴雨砸在窗棂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千万滴雨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倾泻而下。
雨点砸在青石板上溅起的水花,很快连成一片朦胧的水雾,宏伟的宫殿在雨幕中变得模糊不清。
一年前,沈家遭遇劫难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大雨。
沈晨夕任由雨点扑打在脸上,脑海中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的父亲被长刀贯穿胸膛,母亲和哥哥也被按倒在地上,在瓢泼大雨中,被禁卫军斩杀……
原来,她也是要死在这场灾难里,可打翻的汤汁却救了她一命。在太监传旨诛杀的时候,她因换衣服无法出去而侥幸躲过,而后在衣柜内避开搜查,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白桃担忧道:“您脸色不太好,不会是着凉了吧。”
沈晨夕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无妨,只是想起些伤心的往事,有些难过而已。”
沈晨夕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仿佛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
肆虐了一个时辰的暴雨逐渐显出疲态,雨滴变得稀疏,云层间甚至透出几缕微弱的天光。
庭院中的花木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几片残败的花瓣粘在湿漉漉的石板上。
雨后,檐头的水滴落在石阶上,发出规律的“滴答”声。一股混合着泥土与草木清香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宫人们已经开始清扫积水,几个小太监正用长杆拨弄着蛛网。
白桃沏了热茶,小心地递到沈晨夕手中:“娘娘,喝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晨夕接过茶盏,望着自己在水中的倒影,问道:“太后还在宫外礼佛吗?”
她忽然想起还有太后这位大人物,整个后宫最位高权重的存在。
白桃点头回答:“是,按往年惯例,太后要在龙安寺住满半年才会回宫,如今日子也快到了。”
“龙安寺。”沈晨夕若有所思:“听说那里香火鼎盛,是太后最爱的清修之地。”
白桃道:“没错,太后每年都要去龙安寺礼佛,听说这次还特意带去了新抄的佛经,要在佛前供奉。”
沈晨夕心想,这段时间,后宫争斗虽然激烈,但终究只是妃嫔之间的较量。一旦太后回宫,局势将变得更加复杂。
沈晨夕轻轻吹了吹茶面上的热气:“太后与容妃之间关系如何?”
白桃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道:“两人虽无亲缘关系,但太后待容妃很好,对她十分赏识,听说太后曾建议过皇上立容妃为后。”
沈晨夕的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看来,等太后回宫,我又要多一位强劲的对手了。”
白桃连忙安慰:“娘娘不必忧心,您现在深受皇上宠爱,又刚晋了婕妤,太后就算回宫,也不会轻易为难您,仔细防着,应该出不了事。”
“把你知道的关于太后的事,都告诉我吧。”沈晨夕说。
对于太后的为人,沈晨夕还不了解,她需要知晓一些太后的过往经历,给这位太后定个印象。
白桃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后……太后的路也不是一帆风顺走过来的。”
沈晨夕挑眉:“哦,怎么说?”
白桃四下看了看,继续道:“听闻当年先帝在位之时,现在的皇上并非太子,而是二皇子,太后,那时还是贵妃,并非先皇后。”
这话中的意思很明确,现在的皇帝不是直接从太子登上皇位的,而是经历过一场夺嫡之争。
“具体是怎么回事?”沈晨夕追问道,声音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白桃轻声说:“奴婢也是听老嬷嬷们私下议论。据说先太子为人宽厚,深得先帝喜爱,本来是最合适的储君人选,先皇后和先帝也挺恩爱,这就挡了当今太后的道。”
沈晨夕仿佛看到了当年发生的事情。
皇位争夺,这种残酷的宫廷斗争,几乎历朝历代都会发生,归根结底,也无非是母凭子贵,谁的儿子当上皇帝,谁就是赢家。
儿子当不上皇帝,那最多就是个宠妃,等新君继位,能在后宫平平安安地生活下去,做个太妃,就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先太子没有登上皇位,那先皇后的结局也不会好。
“然后呢?“沈晨夕轻声问。
“当今太后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在先太子书房的暗格中藏了诅咒先帝的符咒和人偶,再制造机会让先帝发现,让先帝以为先太子有谋反之心。”白桃的声音越来越低:“先帝大怒,当即废了先太子。”
沈晨夕道:“那先太子和先皇后就这样轻易地认命,担下不该承受的罪名,没再搏一搏吗?”
“听说是有反抗,先皇后为了证明先太子的清白,到处搜寻证据,结果……结果把自己搭进去,彻底没了希望。”白桃把声音压得更低,连沈晨夕也只是勉强听清。
沈晨夕问:“先皇后如何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白桃道:“奴婢也不太清楚,只是听说先皇后与宫外的人私通,被先皇逮了个正着,赐白绫自尽,此事离先太子被废,不过几日。当今太后其求情,还落了个仁慈的名声。”
沈晨夕深吸一口气。
这位太后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比起容妃、惠妃之流,手段要高明得多。
若她回宫后站在容妃一边……
“太后回宫后,容妃只怕又能得意了。”沈晨夕自言自语。
白桃似乎看出了沈晨夕的顾虑,安慰道:“娘娘,太后虽然厉害,但如今的皇上已非当年幼主,不会事事听从太后。”
“太后。”沈晨夕轻声念着这个称呼,仿佛在掂量它的分量。
白桃说:“此事,奴婢只告诉娘娘您一人,如今知道这个秘密的,整个宫里也只有寥寥数人。”
沈晨夕点点头:“幸好你没对别人说,否则,只怕早就被灭口了。”
“奴婢知道对什么人该说,对什么人不该说,娘娘是奴婢最信任的人,所以,这个秘密奴婢只告诉您。”白桃说。
沈晨夕坐到桌前,思绪万千。
太后是个厉害的人,手段狠辣,比这个后宫所有的嫔妃都技高一筹,而且,她还是容妃的另一个倚仗,强强联合,不是说要撼动就能够撼动的。
“白桃,太后如此厉害,你可敢与她为敌?”沈晨夕忽然问道。
白桃倒吸一口冷气:“娘娘,这……太后当年能不动声色地除掉先太子和先皇后,您一定要小心!”
沈晨夕转身,雨后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却照不进那双幽深的眼睛。
她走到窗前,说:“如果真到那个地步,就只有破釜沉舟,斗到底了。我知道太后厉害,但我不会退缩。”
一年前的那场雨夜,沈晨夕就发誓要讨回公道,现在不过是要多对付一个人罢了。
白桃看着沈晨夕挺直的背影,心中默叹,太后实力太强,她怕沈晨夕会败在老谋深算的太后手里。
沈晨夕心中的信念无比坚定:“我的家人无辜惨死,我定要为他们讨回公道,用仇敌的命来祭奠他们,就算是太后挡着,我也绝不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