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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弦第一次撞进古籍修复室时,我正抢救被咖啡毁坏的《长恨歌》抄本。

>他指尖沾着吉他茧,却执意用毛笔抄摇滚谱送我:“温书砚,音乐和古书一样,都是手写的心跳。”

>我们躲在广场角落排练,他把《长恨歌》改成摇滚版。

>情人节那晚,他塞给我手写卡片:“毕业就一起去敦煌修复古乐谱。”

>可决赛现场,评委摔了话筒:“这是糟蹋经典!”

>散场后人群扔来的饮料瓶划破他额头。

>我攥着未送出的回信,看他独自踏上异国的飞机。

>七年后,我在敦煌修复一卷唐代乐谱时,突然抖落出褪色的卡片——

>那上面正是我们初遇那天,我偷偷写下的歌词:“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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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修复室里的空气沉甸甸的,糨糊的微酸和旧纸页特有的、近乎尘土般的醇厚气息无声流淌。温书砚的鼻尖几乎要触到桌面,屏着呼吸,用极细的毛笔尖蘸取清水,小心翼翼地涂在面前一张被深褐色咖啡渍毁了大半的旧纸页上。那是清代一位无名书生的《长恨歌》手抄本,墨迹清雅,可惜此刻被一大块狰狞的污迹盖住了“宛转蛾眉马前死”那行字,仿佛历史的泪痕被粗暴抹去。光线从高窗斜射进来,无数尘埃在光柱里无声翻飞,像一场细雪。

突然,“砰——咚!嚓——!”

隔壁排练室骤然爆发的摇滚乐声浪,像一头蛮横的野兽,狠狠撞在墙壁上,震得她手边盛着清水的青瓷小碟都嗡嗡作响,水面荡开细密的涟漪。温书砚手腕一抖,笔尖的水珠差点滴落。她蹙紧眉头,一种被打断神圣仪式的愠怒涌上来。

还没等她压下这口气,修复室那扇厚重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大力推开,撞在墙上又弹回来。一个人影裹挟着外面走廊的热气、汗味和更浓烈的电吉他啸叫闯了进来。

“同学!江湖救急!对不住对不住!”

来人是个高个子男生,顶着一头显然被自己抓挠过无数次的凌乱黑发,额角挂着亮晶晶的汗珠。他怀里抱着一把原木色的电吉他,琴头几乎要戳到天花板。他大口喘着气,眼神带着一种走投无路的急切,飞快扫过修复室。目光掠过那些摊开的泛黄书页、精致的修复工具,最后,像被磁石吸住一样,牢牢定格在温书砚面前那张饱受摧残的《长恨歌》抄本上。

“哇!”他眼睛瞬间亮得惊人,完全忘记了“救急”的事,几步就跨到温书砚桌边,凑近细看,“这字……太漂亮了!清代的?可惜了这大块‘墨宝’……”他伸出食指,似乎想碰触那污渍,指尖在离纸页几毫米的地方停住。温书砚注意到那指腹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茧,是长年拨弄琴弦留下的勋章,与他此刻对古字的惊叹形成奇异的反差。

“这是咖啡,不是墨。”温书砚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修复室里特有的低温感,清晰地纠正他。她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将那张珍贵的残页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男生这才如梦初醒,猛地站直身体,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的潮红,随即又被那种自来熟的活力覆盖:“啊对对对!瞧我这眼力!同学,帮帮忙!隔壁排练室钥匙被锁里面了,我们社就指着今天下午最后合练一次!江湖救急,借你这宝地用半小时,不,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保证不影响你修国宝!”他双手合十,做祈求状,眼神诚恳又带着点少年人耍赖的狡黠,目光再次不受控制地瞟向她桌上的笔墨纸砚。

温书砚的目光在他指腹的厚茧和他怀里那把线条流畅的电吉他上短暂停留。空气里还残留着隔壁隐约的贝斯轰鸣。她沉默了几秒,那沉默让男生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最终,她几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角落。安静点。别碰任何东西。”

“得令!谢了恩人!我叫陈弦,吉他社的!”陈弦如蒙大赦,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抱着吉他飞快地缩到修复室最远的角落,拖过一把旧椅子坐下。

他果然安静了下来。或者说,他把自己那把电吉他的音量旋钮拧到了最小。温书砚重新低下头,专注于那片顽固的咖啡渍。清水浸润着纸页纤维,她用小镊子,以近乎绣花般的耐心,将污损部分表层松动的纤维一点点剥离。时间在笔尖、镊子和古纸之间缓慢流淌。

然而,另一种声音悄然渗入这寂静。不是电吉他的咆哮,而是原声木吉他清亮的音色。几个干净利落的分解和弦响起,带着阳光晒过木头的暖意,紧接着是一段流畅的旋律。那旋律并不复杂,却异常灵动,像山涧跳跃的溪流,又带着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他自己的独特韵律。音符在修复室古旧的空间里跳跃、碰撞,竟奇异地没有打破那份沉静,反而像给这凝固的时光注入了某种隐秘的生机。

温书砚握着镊子的手,在无人察觉的角度,微微顿了一下。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角落里的陈弦。他微微低着头,侧脸的线条在斜射的光线下显得专注而柔和,指尖在琴弦上轻盈地舞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与方才那个冒失闯入的摇滚少年判若两人。

一段旋律结束,陈弦似乎对自己的某个指法不太满意,停下拨弦,眉头习惯性地皱起。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又一次投向温书砚的桌面。这一次,他看得更久,眼神里充满了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好奇,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对那些古老书写工具的向往。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抱着吉他,轻手轻脚地蹭了过来。

“那个……同学,”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试探,“你这毛笔……能借我用一下吗?就一下下!”

温书砚抬起头,目光带着询问。

陈弦立刻解释,眼神发亮:“就刚才那段旋律,我脑子里突然蹦出来!感觉……感觉用毛笔写在那种老式竖行的毛边纸上,特别对味!比电脑打谱有意思多了!”他指了指温书砚手边一叠备用的练习纸笺。

这个请求实在过于突兀。温书砚看着他,沉默了片刻。修复室的光线似乎在他眼底映出一点执拗又纯粹的光。她最终没说什么,只是从笔架上取下一支较小的狼毫,递给他,又推过去一张干净的毛边纸笺。

陈弦如获至宝,小心翼翼地接过笔,在旁边的墨碟里蘸了墨,那动作笨拙得像个刚开蒙的幼童。他努力回忆着握毛笔的正确姿势,手腕悬空,尝试着在纸笺上落下第一笔。那笔迹歪歪扭扭,浓淡不均,与其说是字,不如说是一条笨拙的墨虫在爬行。一个简单的音符符号,他画得满头大汗,额角又渗出细密的汗珠。

温书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和那惨不忍睹的“墨宝”,唇边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笑意。她放下手中的镊子,声音很轻,却清晰地响起:“腕要松,指要实。笔锋侧入,逆势涩行。”她伸出手,虚虚地在他握笔的手腕上方点了一下,“这里发力,不是手指死掐着。”

陈弦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试着按她的提示调整。虽然依旧生涩,但下一个符号明显稳当了许多,有了一点笔锋的雏形。他惊喜地抬头看她:“嘿!神了!同学,你…你叫什么名字?”

“温书砚。”她答,目光落在他笔下那个终于有点模样的音符上。

“温书砚…”陈弦低声重复了一遍,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汗水在光线下闪烁,“好名字!字好,名字也好!温书砚,你看,这音乐,”他指了指自己笔下歪歪扭扭的音符,“还有你这古书上的字,”又指了指她正在抢救的《长恨歌》,“其实都一样,对吧?都是…都是手写的心跳!”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发现了某个宇宙的真理。

“手写的心跳……”温书砚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五个字。窗外,不知哪个教室的广播里传来模糊的流行歌声,混杂着远处篮球场的喧哗,但在这个堆满故纸的小小空间里,唯有笔尖划过粗糙纸面的细微沙沙声,和他指下偶尔流淌出的几个清亮和弦,异常清晰。

一种奇异的联系,在这墨香与音符之间,悄然建立。

陈弦成了古籍修复室的常客。他总能找到各种“正当理由”:请教某个字的古体写法,借阅某本讲古代乐器的冷门书,甚至宣称修复室特有的沉静气场有助于他“净化摇滚灵魂”。每次来,他总会抱着那把木吉他,有时会献宝似的塞给温书砚几张纸。

那不再是电脑打印的冰冷五线谱,而是用毛笔蘸着墨汁,写在毛边纸上的“手稿”。笔迹从一开始的蚯蚓爬行,到逐渐有了章法,带上了点温书砚指点过的“逆势涩行”的影子。纸笺上方,他还会用他那尚显幼稚的笔法,写上曲名,比如《青石巷的回响》、《檐角风铃》,甚至有一次,顶端赫然写着几个努力想显得古朴的大字——《长恨歌·摇滚狂想》。

温书砚看着那几个字,心头一跳。她抬眼看他,陈弦正盘腿坐在旁边的空地上,抱着吉他,指尖随意拨弄着一段带着金属质感的失真前奏,眼神却亮得灼人,带着一种近乎莽撞的挑战欲。

“怎么样?”他停下拨弦,下巴朝那标题扬了扬,“毕业音乐节压轴,就它了!白居易要是听见他的大作被电吉他‘霓裳羽衣’扫弦轰炸,不知道会不会掀棺材板?”

温书砚没笑,她拿起那张墨迹淋漓的谱子,目光扫过那些被强行扭曲、嫁接在古老诗意之上的狂放音符符号。“原句的节奏和情绪,你考虑过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戳破了少年人膨胀的气球,“‘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这种悲怆,几个强力和弦砸下去,合适吗?”

陈弦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他挠挠头,难得地露出沉思的表情。修复室里只有窗外梧桐树叶的沙沙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抬起头,眼神里少了几分狂狷,多了些认真:“你说得对。光砸不行,得像你修书那样,得…得‘修复’它,用现在的声音,把骨头里的魂儿给叫醒。”他拿起谱子,目光灼灼地盯着那《长恨歌》三个字,“帮我,书砚。你是最懂这些老骨头怎么‘呼吸’的人。”

温书砚没说话。她转身从自己修复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扁平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沓她自己誊抄的《长恨歌》笺注,字迹清雅工整,每一处典故、每一个值得玩味的字词旁,都用更小的朱砂批注写得密密麻麻。她把木盒推到陈弦面前。

陈弦如获至宝,小心翼翼捧起一张笺注,手指拂过那些娟秀的墨迹和朱砂小字,仿佛触摸着某种失落的密码。“太牛了……”他喃喃道,眼神在笺注和她平静的侧脸之间来回移动,最终化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我就知道找你没错!温老师!”

排练地点最终定在了学校老区边缘一个废弃的小广场。几级断裂的石阶,几丛半人高的荒草,一棵巨大的老槐树投下浓密的阴影,将城市的喧嚣隔开。这里成了他们秘密的据点。陈弦的吉他社成员们——鼓手、贝斯手、键盘手——一开始对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排练颇有微词,尤其听说主唱要搞《长恨歌》摇滚版,更是面面相觑。

“弦哥,咱搞点躁的行不行?这玩意儿…能嗨起来吗?”鼓手阿哲敲着鼓棒,一脸怀疑。

“嗨?”陈弦把温书砚那份厚厚的笺注拍在音箱上,激起一层薄灰,“我们要的是这个!”他指着那些朱砂小字,“白居易的‘恨’!皇帝的悔!美人的血!比你们那些情情爱爱带劲一百倍!都给我好好啃啃!”

他把温书砚推出来:“这位,温老师,古籍专家,也是咱们这曲子的‘魂’!都听她的!”

排练磕磕绊绊地开始了。温书砚安静地坐在角落的石阶上,膝头摊着笺注本。陈弦抱着吉他,时而激烈地扫弦模拟“渔阳鼙鼓动地来”,时而拧出尖锐的啸叫表现“宛转蛾眉”的惨烈。当乐队试图用纯粹的力量去冲撞那古老的文本时,温书砚清冷的声音总会适时响起:

“这里,‘行宫见月伤心色’,情绪是沉下去的,不是顶上去的。”

“‘夕殿萤飞思悄然’,需要空,不是满。”

有时争论会变得激烈,键盘手坚持要加入华丽的合成器音效铺底,贝斯手觉得副歌riff(反复段落)不够重。陈弦往往站在温书砚这边,他像一头扞卫珍宝的年轻雄狮,据理力争:“听温老师的!这词儿里的骨头,得用对劲才能摸到!”

排练间隙,陈弦会凑到温书砚身边,递给她一瓶水,或者一颗从校门口那家“时光糖果铺”买来的玻璃纸水果糖。糖纸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他喜欢看她小心剥开糖纸,把晶莹的糖果含进嘴里的样子,腮边会微微鼓起一点。有时他自己也塞一颗,嘎嘣嘎嘣地嚼着,含糊不清地问:“书砚,你说,白居易要是听到我们这么搞,是会气疯,还是会觉得…嗯…挺酷?”

温书砚含着糖,舌尖感受着那淡淡的、恰到好处的甜意在口腔里化开,目光望着老槐树缝隙里漏下的金色光斑,没有回答。风穿过荒草,发出细微的声响。只有她自己知道,口袋里那张硬硬的卡片边缘,正硌着她的指尖。那是她昨天写的,上面只有一行小字:“广场公园轻刷着和弦,不敢偷偷看你的脸。”她终究没有勇气送出去。

毕业音乐节决赛夜,体育馆人声鼎沸,灯光炫目。温书砚坐在前排靠边的位置,手心一片冰凉濡湿。她能清晰地看到台上陈弦的侧影。他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那把电吉他像他肢体的延伸。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眼神专注得近乎燃烧,紧紧盯着前方,仿佛穿透了喧嚣的人群,看向某个只有他知道的远方。他身后的乐队成员也都绷紧了神经。

前奏响起。不是狂轰滥炸,而是一段由陈弦木吉他弹奏的清冷旋律,带着古琴般的韵味,空灵而辽远,瞬间压下了场内的嘈杂。温书砚的心猛地一跳——这正是她笺注本里对“汉皇重色思倾国”开篇基调的建议!

紧接着,电吉他失真音色猛然切入,模拟出沉重的鼓点(“渔阳鼙鼓动地来”),贝斯低沉地轰鸣,键盘用萧瑟的合成音效铺出“九重城阙烟尘生”的乱世图景。陈弦开嗓,声音并非嘶吼,而是带着一种压抑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唱到“侍儿扶起娇无力”,旋律陡然变得妖异而扭曲,电吉他发出一连串滑音和啸叫。而当“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时,所有乐器骤然收束,只剩下陈弦清唱,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在短暂的死寂后,鼓和贝斯以最狂暴的姿态炸开,如同惊雷,如同铁蹄践踏!

温书砚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前倾。她看到陈弦在强光下闭着眼,脖颈上青筋隐现,汗水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闪亮的琴身上。他在燃烧自己,用全部的生命力去点燃那千年前的悲歌。

高潮部分来临,“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陈弦猛地睁开眼,目光如电,扫过全场。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一把拔掉了电吉他的连接线!在乐队震撼的器乐轰鸣中,他抱起了舞台角落事先准备好的一把古朴的、音色沉郁的七弦琴!那不是道具,温书砚认得,那是他费尽周折借来的真正的古琴!

电声的狂暴浪潮与古琴苍凉、悠远的泛音骤然交织、碰撞!现代摇滚的极致力量与千年古韵的深沉回响,在体育馆巨大的空间里轰然对撞、缠绕、升腾!如同历史与当下的灵魂在隔空对话!那声音超越了单纯的“好听”或“震撼”,它直击心灵,带着一种撕裂时空的悲怆力量!

台下一片死寂,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尖叫和掌声!许多人站了起来,疯狂地挥舞着手臂。

温书砚也站了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眼眶发热。她看着他,看着他在光与声的洪流中心,抱着那把古琴,像一个连接古今的巫师。

然而,音乐余音还在场馆梁上萦绕,掌声未歇,一个冰冷、带着权威怒意的声音通过麦克风炸响,瞬间冻结了全场的狂热:

“胡闹!简直是糟蹋经典!无法无天!”

主评委,一位以扞卫古典文化正统着称的老教授,脸色铁青,猛地拍案而起,甚至带倒了面前的矿泉水瓶。他指着台上抱着古琴、汗水淋漓的陈弦,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长恨歌》是什么?是千古绝唱!是盛唐悲歌!不是给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来哗众取宠、用电吉他乱劈乱砍的摇滚调料!对先贤毫无敬畏!对文化毫无尊重!这是亵渎!是犯罪!”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一把抓起面前的评委铭牌,狠狠摔在桌面上!“哐当”一声巨响,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原本热烈的气氛瞬间跌至冰点,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下来。台上,乐队成员们脸上的兴奋和汗水瞬间凝固,变得苍白而错愕。鼓手阿哲手中的鼓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陈弦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依旧打在他身上,却像冰冷的探照灯。他抱着那把沉重的古琴,刚才演奏时的神采和力量从他眼中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种被当众扒光般的茫然和僵硬。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琴弦上。他看着台下评委席那张因暴怒而扭曲的脸,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发出。

温书砚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看着陈弦孤零零地站在强光下,像一座被瞬间抽去灵魂的雕塑。评委席上其他评委有的面露尴尬,有的低头不语,无人出声反驳那位权威的雷霆之怒。主持人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

“滚下去!”观众席后排,不知哪个角落,一个尖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带着浓重的鄙夷。

紧接着,“嘘——!”更多的倒彩声此起彼伏地响起,像毒蛇吐信。有人开始高喊:“糟蹋文化!滚蛋!”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不知从哪里飞出一个喝了一半的塑料饮料瓶,划破混乱的空气,“啪”的一声,不偏不倚,狠狠砸在陈弦的额角!

温书砚的心猛地一缩,仿佛那瓶子砸在了自己身上。她看见陈弦的身体晃了一下,额角迅速红肿起来,一道细细的血痕蜿蜒而下,刺目地滑过他苍白的脸颊。他下意识地抬手抹了一下,低头看着指尖那抹鲜红,眼神空洞得吓人。

混乱中,温书砚不顾一切地奋力拨开人群,跌跌撞撞地向后台冲去。后台入口狭窄而昏暗,充斥着汗味、烟味和演出道具混杂的气息。她一眼就看到了陈弦。他独自一人,背对着入口,靠在一个堆满杂物的旧音箱上。那把沉重的古琴被他随意地放在脚边,琴弦似乎都黯淡了。他微微佝偻着背,一只手捂在额角,指缝间能看到凝结的血块。

“陈弦!”温书砚冲到他面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缓缓抬起头。额角那道被饮料瓶划破的口子不深,但红肿得厉害,血已经半凝固,黏住了几缕汗湿的头发。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失去了所有光彩,只剩下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麻木和深深的疲惫。看到温书砚,他扯动了一下嘴角,似乎想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却比哭还难看。

“书砚啊……”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头,“没事…小伤。”

温书砚从口袋里飞快地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想帮他擦拭血迹。陈弦却微微偏头躲开了。他放下捂着头的手,那抹刺目的红暴露在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目光落在脚边的古琴上,又茫然地扫过周围散乱的线缆、被丢弃的节目单。

“你看,”他忽然开口,声音空洞,“砸得真准。”他指了指自己的额角,又像是在说别的什么。

温书砚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想告诉他刚才的演奏多么震撼人心,想痛斥评委的狭隘,想安慰他……可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沙子,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只能把那张干净的纸巾,固执地塞进他沾着血迹的手里。

就在这时,陈弦放在杂物箱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嗡嗡震动。他瞥了一眼,没有立刻去接。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名,温书砚看到了,是一个外文名字,后面跟着“导师”的备注。

陈弦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把这后台所有的污浊空气都吸进肺里。他再缓缓吐出时,脸上那种麻木的疲惫似乎被一种更沉重、更决绝的东西取代了。他没有再看温书砚,而是弯腰,用那只没沾血的手,小心翼翼地抱起了地上的古琴,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珍重。

“书砚,”他抱着琴,终于转过身正对着她,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用尽了力气,“我…大概要走了。”

温书砚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刚收到的邮件,”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全额奖学金。欧洲,一个现代音乐融合项目。那边…或许…能听懂吧?”他的目光越过温书砚的肩膀,投向后台入口外隐约透来的体育馆灯光和喧嚣,眼神复杂难辨,有迷茫,有痛楚,也有一丝被强行点燃的、孤注一掷的微光。

“什么时候?”温书砚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下周。”陈弦垂下眼,看着怀中沉默的古琴,“本来…想等音乐节结束,拿了奖,再……”他顿住了,没再说下去。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

温书砚的手死死地攥着口袋里的东西。那张硬硬的卡片,边缘几乎要嵌进她的掌心。那是她的回信,是她反复修改了无数次,最终也没能在情人节当晚鼓起勇气送出的卡片。上面是她最坦诚的心声,是关于未来,是关于“一起去敦煌修复古乐谱”的回应。此刻,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她的皮肤,也烫着她的心。

她看着陈弦额角的血迹,看着他抱着琴的、指节泛白的手,看着他眼中那片破碎的荒原。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洪流冲垮了她所有的勇气。她的手在口袋里松开又攥紧,最终,那封回信,被她更深地、死死地按进了口袋的最深处。指尖冰冷,微微颤抖。

“那……”温书砚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一路平安。”

陈弦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有太多翻涌的情绪,最终都归于一片沉寂的暗流。他点了点头,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句:“保重,书砚。”他抱着琴,侧身从她身边走过,走向后台更深的阴影里,走向那个即将把他带往遥远异国的未来。他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单薄,却又挺直得近乎倔强,一步一步,踏碎了后台地上散落的、印着“毕业音乐节”字样的彩带碎片。

温书砚站在原地,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终被体育馆外重新掀起的、属于下一场节目的喧闹声彻底吞没。后台入口的光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她缓缓地、缓缓地将手从口袋里抽出来。掌心空无一物,只有四个被卡片边缘硌出的、深深的、月牙形的红痕,火辣辣地疼。那张写着回信的卡片,终究没有送出,像一颗沉入深海的石子,无声无息。

时光像敦煌鸣沙山的风,裹挟着沙粒,无声无息地掠过七年。温书砚早已习惯了研究所修复室里恒温恒湿的静谧,习惯了指尖触碰千年古纸时那种微妙的、穿越时空的悸动。窗外,是广袤无垠、在正午烈阳下蒸腾着热浪的戈壁滩,更远处,是鸣沙山起伏的沙丘曲线,像凝固的金色波涛。

她此刻的工作台格外明亮。一盏特制的无紫外线修复灯,将柔和的光线精准地投射在台面上一卷严重朽坏、几乎要碎成齑粉的唐代乐谱残卷上。这是刚从莫高窟一个封闭小洞窟里清理出来的,价值难以估量。书砚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戴着薄如蝉翼的乳胶手套,鼻梁上架着高倍放大镜。她的动作精确到极致,用最细的毛笔蘸取特制的黏合剂,一点一点地,将那些脆弱如蝶翼的碎片重新粘连归位。空气里弥漫着黏合剂微弱的化学气味和旧纸张特有的、悠远的霉尘气息。

时间在毫厘之间缓慢流逝。汗水沿着她的额角滑下,她也浑然不觉。终于,一段相对完整的谱面在她手下渐渐显露。纸张是深褐色,边缘朽坏如虫噬,但中间部分依稀可见用墨笔绘制的古老乐符——那是唐代的“燕乐半字谱”,形态古拙,与现代乐谱迥异。书砚的心跳微微加速,屏住呼吸,用极细的镊子,轻轻掀开一层粘连得异常紧密的纸页。这通常是乐谱的“衬纸”,用于加固,有时也会意外地成为古人夹藏字条的所在。

就在掀开这层坚韧衬纸的瞬间,一个小小的、长方形的、颜色深褐的纸片,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它轻得像一片枯叶,打着旋,落在了温书砚戴着乳胶手套的手背上。

她下意识地停住所有动作,低头看去。

那是一张极其普通的硬卡片,边缘磨损得厉害,颜色被岁月浸染得深褐,如同戈壁滩上一块不起眼的碎石。它静静地躺在她的白色手套上,像一个沉睡千年的秘密。

一种莫名的、强烈的预感,毫无征兆地攫住了温书砚的心。她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她放下镊子,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那张卡片捏起,凑到修复灯下。

柔和的光线穿透卡片薄脆的纤维。

褪色了。曾经清晰的墨迹,在漫长时光的冲刷下,只留下极淡极淡的褐色轮廓,如同水渍干涸后的印痕,需要极度的专注才能勉强辨认。

温书砚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又猛地、疯狂地撞击起胸腔。她认得这字迹!那是她自己的笔迹!属于七年前那个在校园里抱着修复夹、心口揣着滚烫秘密的温书砚!

她颤抖着,将卡片翻到背面。

一行娟秀的、褪色到几乎消逝的小字,在修复灯下,如同幽灵般浮现: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

字迹的边缘,墨色晕染开,像是被水洇过,又像是被无数次指尖的摩挲所模糊。这行字的下方,似乎还有更淡、更难以辨认的痕迹,像是被用力划掉过,只留下一点模糊的、颤抖的笔锋残余。

温书砚的呼吸彻底停滞了。修复室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她自己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声。眼前的一切——灯光、古谱、修复台——都剧烈地旋转、模糊起来。

七年前毕业季的混乱后台,昏暗的光线,他额角刺目的血迹,他抱着古琴说“要走了”时眼中那片荒芜的痛楚,还有自己口袋里那张被汗水浸透、最终没有送出的卡片……所有被岁月尘封的画面,裹挟着当时那令人窒息的悔恨和尖锐的痛楚,如同被这张小小的卡片骤然引爆,排山倒海般向她砸来!碎片纷飞,割得她体无完肤。

原来它在这里。

原来它穿越了千山万水,穿越了七年的时光尘埃,以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坠落在了她的手心。

温书砚的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她死死攥着这张轻薄脆弱、却重若千钧的卡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如同秋风中最后一片枯叶。一股巨大的、迟来了七年的悲恸和失而复得的茫然,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

卡片上那行褪色的字迹——“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弦”——在泪光中扭曲、晃动,仿佛又听到了那木吉他清亮的分解和弦,看到了广场角落老槐树下,那个抱着吉他、眼神亮得灼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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