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法弟子的锁链刚碰到大长老肩膀，他整个人就跪了下去。
不是屈服，是身体自己塌下来的。膝盖砸在地砖上发出闷响，额头几乎贴到地面，呼吸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没人知道他体内正有什么东西在撕他的经脉，只有我知道。
我还在断石栏边上趴着，嘴里那颗果核早就嚼烂了，渣子卡在牙缝里有点扎。我没动，手指悄悄在袖口蹭了一下，噬心蛊又往深处钻了一分。
大长老抖得厉害，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嘴唇发紫。他想说话，张了张嘴，结果只咳出一口带血的气。
底下人全愣住了。
刚才还喊着要拘押他的执法弟子也僵在原地，手里的铁链悬在半空。谁也没见过一个金丹后期的大能突然变成这副模样，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从里面掏空了。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三声钟响。
铛——
铛——
铛——
每一声都压着人心往下沉。
主殿大门轰然打开，一股冷风卷进来，吹得火把忽明忽暗。门口站着一队黑衣人，领头的是个女人，披着赤纹黑袍，手里举着一块金纹令牌。
花倾城来了。
她脚步不快，但每一步落地都很稳。身后跟着十几个毒王谷的侍从，全都蒙面持刃，气息整齐划一。
她走到大殿中央，目光扫了一圈，最后停在瘫软的大长老身上，声音不高，却让所有人都听清了：“奉毒王谷谕令——查合欢宗大长老勾结万毒窟，图谋叛宗，证据确凿，即刻拘押！”
这话一出，底下嗡的一片。
有人不信，有人惊疑，更多人是看热闹。毕竟毒王谷和万毒窟名字像亲戚，其实死对头，两家打过三次大战，血流成河。现在毒王谷亲自下场说合欢宗勾结敌方，谁信？
花倾城没管他们怎么想。她抬手一挥，身后两名侍从上前就要架人。
大长老突然抬头，眼睛通红。
“假的！”他吼了一声，嗓音沙哑，“这是栽赃！你们……你们根本没资格——”
话没说完，我又弹了下舌尖。
地上的血迹还在我脚边，那是刚才喷出来的。血光一闪，虚空中浮现出画面：一张石桌，两盏酒杯，对面坐着个黑袍人，递来一只壶。熟悉的玄阴壶。
声音也出来了。
“只要除掉楚昭然，秘库钥匙归你。”
“他是蛊王传人，活不过二十岁。”
“你只需要等他靠近。”
全场静了一瞬。
然后炸了。
“他还想杀小弟子？”
“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哪是长老，这是魔头！”
大长老脸都扭曲了，抬手就想结印破幻象。可他手刚抬起来，胸口猛地一抽，整个人往后仰，差点倒在地上。
噬心蛊发作了。
这次比刚才狠，直接搅了他的丹田气旋。他脸色由青转白，再由白转灰，额角青筋暴起，像是有虫子在里面爬。
花倾城冷冷看着他，回头对侍从点头：“带走。”
两人上前拖人，大长老挣扎了一下，结果一口血喷了出来，洒在地砖上，热腾腾的。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一声嘶喊。
是二长老。
他本来已经快昏过去了，这时候突然睁眼，手指直指我这边，声音破得不像人声：“你……你早被楚昭然控制！这都是他的局！他才是幕后黑手！”
所有人齐刷刷转头。
我的位置暴露了。
我赶紧缩脖子，装作吓傻的样子，手撑着地往后蹭了半步，嘴里还叼着那块烂果核。
气氛一下子变了。
花倾城站在高阶上没动，眼神也没朝我看。但她右手轻轻一抖，掌心里滑出一只玉盒。
盒盖自动弹开，几只晶莹的蛊虫飞了出来，翅膀透明，像琉璃做的，在空中盘旋一圈，直奔二长老鼻孔而去。
戏精蛊。
这是我前天夜里偷偷塞给她的。她说要用情蛊对付敌人，我说不如用这个，中招的人会把施术者最怕的事当成真相说出来，说得越真，别人越信。
二长老鼻子一吸，蛊虫钻进去的瞬间，他整个人僵住了。
下一秒，他突然嚎啕大哭，举起手，指着大长老，声音颤抖：“我招！是我受大长老指使，联络万毒窟！只为夺宗主之位！”
他说着，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纸都皱了，火漆印却是新的。
“这是……这是他给我的凭证……他说只要事成，让我当新任宗主……”
花倾城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扔给了身边侍从：“收好，带回毒王谷备案。”
底下人议论纷纷。
“原来真是大长老指使的？”
“二长老都认了，还能有假？”
“难怪最近药堂总丢梦魇粉……”
我看准时机，慢慢从地上爬起来，靠着断石栏站直。动作很慢，生怕引人注意。但我左手已经在袖子里打了两个手势。
第一个，是“停”。
第二个，是“收”。
噬灵蚓皇在我脚下缓缓游动，在地砖缝隙间划出一道极细的线，最后停在一个点上，不动了。
这是信号。
告诉花倾城：局面已定，可以收网了。
她站在高台上，依旧面无表情，但眼角微微跳了一下。那是我们约定的回应方式。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提高：“今日之事，毒王谷全程见证。合欢宗内乱已清，但宗主空缺，不可久拖。现提议——暂由我代行宗主权柄，直至选出新主为止。”
这话一出，几个长老脸色变了。
“凭什么？”一名白须老者站出来，“你是外人，怎能执掌我宗大权？”
花倾城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凭这块令牌。”她举起金纹令，“凭你们大长老勾结敌宗的铁证。凭现在躺在担架上的七名死者，全是因‘梦魇粉’而亡——而这药，是从你们药堂后库拿出来的。”
老者语塞。
另一个长老还想说话，却被旁边人拉住了。谁都知道，现在闹事就是找死。大长老倒了，二长老疯了，剩下这些人加起来也不够毒王谷塞牙缝。
花倾城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看向我这边。
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全场听见：“另外，我有一事要提请诸位注意。”
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过来。
我心跳快了一拍，但脸上还是那副怯生生的表情，低着头，手指抠着灰袍上的破洞。
她说：“这位小弟子，楚昭然，在此次事件中多次提供关键线索，协助揭露真相。若无他，此事恐难水落石出。我建议——封为合欢宗客卿，享长老礼遇。”
一片哗然。
“一个小外门弟子？”
“凭什么？”
“他才多大？”
花倾城冷笑：“凭他能在大长老眼皮底下种下蛊虫，让他当众失控。你们谁能？”
没人答。
我低头咬了口果核，咔的一声。
竖瞳在眼底闪了一下。
她这是在给我铺路。客卿身份不算正式长老，但有议事权，还能自由进出藏书阁和禁地。更重要的是，从此以后没人敢随便动我。
我正想着，忽然感觉脚下一动。
噬灵蚓皇爬到了那个点，尾巴轻轻一甩，像是在提醒什么。
我低头看去。
地砖缝里，一丝极淡的红烟正在往上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