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那股震动越来越近,树根像被什么东西顶着往上拱。我蹲在土坑边,手心贴着地面,三十六道虫信全连上了。疤脸男还在前头骂人,说谁再乱动就砍了腿。
我没理他。
昨夜从兽骨里抠出的记忆残渣已经喂给了主控蛊虫,它现在正趴在我鞋底发烫。地底下确实有东西,不是山兽,是灵脉节点。只要炸开,方圆十丈的灵气都会被抽干。
这地方正好卡在进遗迹的必经路上。
我慢慢站起来,瘸着腿往营地角落走。胖子正抱着药箱打盹,丁靠在树上啃干粮,戊坐在火堆旁擦斧子。没人注意我。
我在腐叶堆里埋了七枚噬灵引子,位置都算好了。离篝火不远不近,热气刚好能激活卵壳。做完这些,我缩回原来的位置,把灰袍裹紧,装作怕冷的样子抖了两下。
半夜的时候,第一波动静来了。
先是空气变沉,像是压了层湿布。接着火苗突然矮了一截,光晕发绿。戊最先察觉,抬头看了眼天,又摸了摸腰间法器。
“灵气不对。”他说。
疤脸男猛地站起:“谁在炼阵?”
没人答话。
我又抖了两下,声音带颤:“是不是……刚才那些死兽的魂没散?我听说它们会吸活人的气……”
胖子立刻抱紧药箱:“别胡说!”
话音刚落,他储灵袋“啪”地裂了道缝,一缕淡光冒出来。其实是我用幼蛊咬的,但看着就像自个儿炸了。
我尖叫一声:“袋子要爆了!快扔!”
所有人全醒了。
疤脸男直接扑过去,一把揪住胖子衣领:“你藏了聚灵核?想引妖物来?”
“没有!真没有!”胖子脸都白了,“我就收了点废符纸,哪来的核!”
丁冷笑:“废符纸能抽空灵气?你当我们都瞎?”
药箱客也开口:“这种灵爆手法,像是人为催动的。我师兄说过,有人会用蛊虫串脉……”
我缩在角落,牙齿打颤:“我……我看见那些兽骨头发光……是不是怨念太重……”
他们立刻转头盯向那几具山兽尸体。
疤脸男抽出断刃,一脚踢翻火堆,火星四溅。他指着胖子:“你最后碰过尸身,是不是偷了什么?”
“我没有!”胖子往后退,“是戊让我帮忙拖的!”
戊愣住:“你说什么?”
“你自己忘了吗?”胖子急了,“你说怕引来别的东西,让我把内脏埋了!”
戊脸色变了:“我是让你烧!没让你往袋子里装!”
“我没装!”胖子喊得更大声,“你们谁看见我装了?”
丁突然插嘴:“那你袋子为什么自己裂?”
一群人吵成一团。
我悄悄摸到后颈,夹出半粒醉梦砂。这玩意儿无色无味,吹进火堆烟里最方便。我蹲低身子,假装咳嗽,把蛊粉混着唾沫喷进余烬。
烟雾飘起来,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腥。
不到半盏茶工夫,疤脸男眼神开始发直。丁揉了揉太阳穴,动作慢了半拍。药箱客盯着自己的手,像是不认识。
时机到了。
我指尖轻敲地面,三只噬灵虫顺着他们的靴缝钻进去,毒素一点点渗进经络。不多,够迷神就行。
疤脸男忽然抬手指我:“是你!从第一天就不对劲!瘸得蹊跷,摔得也巧!”
我往后缩,背抵树干:“我……我只是个乞丐……”
他一步逼来:“搜身!现在就搜!”
就在他伸手时,丁猛地暴起,一掌拍在他背上:“内鬼是你才对!”
疤脸男踉跄往前,回头就是一刀。丁侧身避开,反手抓他手腕。两人扭打在一起,滚进泥里。
药箱客这时突然抽出匕首,冲胖子扑去:“还我丹方!你偷了我师门秘术!”
胖子尖叫着躲到树后,药箱抱得死紧。
戊站在原地,不知该帮谁。
我慢慢起身,灰袍扫过地面,在腐叶上留下一道看不见的痕迹——那是用蛊液画的路标,通向遗迹入口。只要明天队伍继续走,就会顺着这条线进圈。
混乱中没人发现我移动过。
疤脸男和丁已经打得满脸是血。一个拿刀一个用拳,招招往死里招呼。戊想去拉架,被丁一脚踹开。
药箱客追着胖子绕树跑了三圈,匕首划破了对方袖子。
我退回坑边,手插进泥里,重新校准虫群。主控蛊传来反馈:灵脉节点已松动,再加一次力就能爆。
我不想一次全炸。
留一半,明天用。
我咬破舌尖,尝到一点咸味。竖瞳闪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腰间的噬灵蚓皇轻轻扭了扭,像是在打哈欠。
这时疤脸男终于把丁按在地上,拳头砸得对方鼻血直流。丁却还在笑,嘴里含糊喊着:“你才是……内鬼……我知道……你昨晚……去了西边……”
“闭嘴!”疤脸男一拳打断他的话。
戊冲上去把他拉开:“够了!再打都得死在这!”
疤脸男甩开他,喘着粗气,眼睛红得像要滴血。他看向我,又看看其他人,突然笑了:“行,你们都不干净。老子不带了。”
他捡起断刃,转身就要走。
丁躺在地上喊:“你走不了!路被封了!刚才那阵动静,林子全变了!”
众人一静。
确实,四周的树比之前密了,枝叶交错,像是长死了。风也停了,空气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疤脸男不信邪,提刀往东走。没走十步就撞上一棵新长出来的老槐,树干粗得两人合抱不过来。
他绕南边,又被一片藤蔓拦住。那些藤条还在动,缓缓缠上来。
“这是……活的?”他后退两步。
戊低声说:“不是林子变了。是地气乱了。灵脉一旦失衡,草木疯长很正常。”
我小声接话:“要是灵脉炸了……咱们会不会也被吸干?”
胖子哆嗦:“那怎么办?等死?”
药箱客忽然盯着我:“你一直在说话。每次出事,你都在边上。”
所有人的目光又转过来。
我低头搓手:“我……我也怕啊……可我能去哪儿……”
疤脸男一步步走近:“你不怕死。你一点都不慌。”
我往后缩,后背贴树:“我慌……我吓得快尿了……”
他伸手抓我 collar:“别装了。”
就在这时,地下“咚”地响了一声。
整片林子震了下。
落叶簌簌往下掉。
疤脸男松手,回头看向震动来源。
我趁机把手滑进泥里,主控蛊收到指令:引爆。
瞬间,空气一抽。
火堆彻底灭了。
所有人脸色发白,体内灵力像被什么拽着往外流。法器光芒全熄,符纸卷边发黑。
“灵气没了!”胖子尖叫。
丁跪在地上干呕:“头好晕……”
药箱客抱着箱子缩成一团。
疤脸男还想动,但腿一软,单膝跪地。
我靠着树,喘气装虚弱。其实一点事没有,蛊虫护着我呢。
戊抬头看我,眼神有点不一样:“你……怎么没事?”
我张嘴,还没回答。
地下又是一声闷响。
比刚才更重。
树根裂开,泥土拱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
疤脸男挣扎着爬起,刀指向我:“是你干的。”
我摇头:“不是我……真不是……”
他不信,拖着刀走来。
我慢慢后退,脚跟踩到刚画的路标起点。只要他再逼近一步,我就让蛊虫绊他一下,让他摔进陷阱坑。
他举起刀。
我屏住呼吸。
刀落下前一秒,地面猛地炸开。
一块石板冲天而起,砸在树干上。尘土飞扬,所有人睁不开眼。
我借机蹲下,手指在地面快速划了三道痕。三只备用蛊立刻顺着标记爬向三人脚底——只要他们敢追,立马让他们抽筋倒地。
烟尘散了些。
一个黑乎乎的洞口露出来,边缘刻着模糊符文。
戊喃喃道:“这是……入口?”
疤脸男抹了把脸上的土,死死盯着我:“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