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摊血泊里漂着的果核渣,眼皮都没眨。
它沉得挺慢,像在水里打了个转儿才往下坠。可我知道,墨无涯那口血喷得不对劲——太准了,正好盖住他逃走的方向。一般人临阵败退,哪还有心思演这种细节?除非……是故意留的路标。
老蚯蚓在我腰上扭了两下,脑袋上的草环蹭着我后背发痒。它不爱动的时候像个死绳子,一紧张就哆嗦,现在这动静,明显是在报警。
“别慌。”我低声说,“憋住气,先别放屁。”
柳蝉衣靠在石头边,喘得跟拉风箱似的,但耳朵还竖着:“看出什么了?”
我没回她,蹲下来抓了把地上的土,混着血的那种。指腹搓了搓,有点滑腻,放嘴里抿了一下。舌尖一麻,不是血腥味,倒像是腌久了的臭泥巴混着铁锈水。
“他在引煞。”我把土吐出来,顺手用果核在掌心划了三道,“拿自己血当饵,想把咱们往地缝里钓。”
她冷笑一声:“疯狗回头咬人,还得挑个风水宝地?”
“可不是嘛。”我站起身,拍了拍灰袍破洞上的灰,“这家伙越跑越精神,说明根本没伤到根子上。刚才那一摔,八成是装的。”
话音刚落,远处岩壁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像是有人踩碎了干骨头。声音断断续续,一会儿左一会儿右,听着像瘸腿兔子蹦。
但我清楚得很——那是剑气残留的震感。墨无涯没贴地跑,他在往上跳。
“老蚯蚓。”我拍了拍腰带,“准备起飞。”
它哼唧了一声,彩虹晶核微微发亮,显然不太乐意。也是,刚才炸了那么多次火,屁都快憋出内伤了,谁还想加班?
“再忍会儿。”我说,“等过了那片红雾,让你随便放。”
柳蝉衣皱眉:“哪有红雾?”
我抬手指了指前方半空。那儿看着啥也没有,可要是眯眼细看,能发现空气有点扭曲,像夏天晒化的柏油路面上飘的热浪。
“普通人看不见。”我摸出一颗新果核咔吧咬开,“但这玩意儿专门熏神识的。走过去轻则头晕眼花,重则把自己当成块石头,原地站到天荒地老。”
她翻了个白眼:“你又知道?”
“废话。”我嚼着果核,“上次赵日天误闯毒沼,就是闻了这味,回来非说自己是棵桃树,每天对着月亮念诗,还要求我们给他浇水施肥。”
她说不出话了。
我也不多解释,直接唤出噬灵蚓皇让它贴地滑行探路。老蚯蚓刚落地,头顶草环“滋”地冒起一股青烟,卷边焦黑,屁股猛地一拱就要尖叫。
我眼疾手快捂住它嘴:“闭嘴!憋住!”
它委屈得直颤,肚皮一鼓一鼓,终于憋出一团乳白色气体。结界雏形撑开的瞬间,那层看不见的红雾被推开一圈,露出底下七道暗红色符线,像蜘蛛网似的埋在碎石下面。
“果然。”我冷笑,“残血引煞阵。拿自己当祭品也要拖人下水,真是够孝顺的。”
柳蝉衣盯着那阵法看了两秒:“你不该是怕死的人吗?怎么反倒冲在前头看陷阱?”
“我什么时候冲过?”我瞪她,“我明明一直在后面偷看。冲锋陷阵的事儿,那都是大师兄干的。”
她说:“可你现在正打算飞过去。”
“这不是飞嘛。”我拍拍老蚯蚓,“让它扛雷,我坐轿子。”
她懒得跟我吵,抽出一根银针插进左腿穴道,拔出来时带出一缕黑血。脸色更白了些,但总算能站稳了。
“你走左边岩壁。”我指着那条窄缝,“贴着墙走,别踩碎石堆。毒丝探路,碰到黏糊的东西立刻收手。”
“那你呢?”
“我啊?”我啃完最后一口果核,把渣子全塞牙缝里,“我从天上过,省鞋。”
说完吹了声口哨,三只噬灵蛊离体而出,顺着洞顶裂痕往上爬。它们视力不好,但对灵压波动敏感。不一会儿,其中一只突然停住,触角抖了两下。
我眯眼顺着它的位置看去——西北方向,一道几乎看不见的剑痕刻在岩脊上,边缘还有点发蓝。
那是高阶修士借力跃迁时留下的痕迹。普通人跳不上那么高,除非脚下踩着别人的脸。
“找到了。”我收回蛊虫,“他没走地面,一路借残剑气流往上窜,现在应该在第三层岩台那边歇着。”
柳蝉衣问:“你觉得他是真累了,还是等我们钻陷阱?”
“你觉得墨无涯这种人,会平白无故请客吃饭?”我拍拍老蚯蚓,“走咯,别让他等急了。”
彩虹晶核光芒一闪,腰带化作流光托起我们俩,贴着洞顶阴影缓缓升起。飞行不高,刚好避开那些埋在地里的杀机节点。底下七处符阵接连亮起,红雾翻涌,却连我们衣角都没沾上。
“你说他是不是觉得咱们肯定会上当?”柳蝉衣低声问。
“必须的。”我咧嘴,“在他眼里,打赢一次就得意忘形的蠢货,才最可爱。反正他又不怕我们追——毕竟,追上来的人,从来就没活着回去过。”
她沉默了一瞬:“你怕吗?”
“怕啊。”我老实点头,“怕得晚上睡不着觉,做梦都想改名换姓去乡下种地。”
“那你为什么还追?”
“因为……”我抬头看向前面那片漆黑的岩台,“他忘了件事。”
“什么事?”
“我啃果核的时候,从来不吐核。”
话音未落,前方岩缝中忽然掠出一道血影,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紧接着,几滴鲜红液体从空中洒落,不偏不倚落在下方一处符阵中心。
那阵法瞬间激活,黑雾喷涌而起,直扑我们原本的飞行路线。
可我们已经不在那儿了。
就在血滴落下的前半息,老蚯蚓突然一个侧滑,带着我们斜斜掠向右侧死角。那地方本该有第八个陷阱,可我早让一只噬灵蛊提前咬断了阵眼。
“他补了一手。”我盯着远处重新隐入黑暗的身影,“以为我们按原路飞,就能炸个正着。”
柳蝉衣冷哼:“结果咱们绕到了他背后。”
“没错。”我摸了摸腰间彩虹晶核,温热的,像揣了块暖宝宝,“现在是他逃,我们追。而且——”
我顿了顿,竖瞳微闪。
“他割出来的血,太整齐了。”
“不像吐的,倒像是用刀片一点点刮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