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刚停,我屁股还没坐热,地底下就又抖了一下。
不是地震,是心跳。
九下喘气,一下重踩,跟打鼓似的。这阵子装死挺像那么回事,可惜尾巴露出来了。
“没瘫。”我撑着剑要站起来,手刚用力,剑柄上的血就往指缝里渗,“是装晕,等咱们松劲儿。”
柳蝉衣站旁边,袖子一甩,银针已经在指尖转了半圈。“要试?”
“得试。”我咬破舌尖,一口带蛊的雾喷在地上那道裂口上。雾散成丝,顺着她刚才划的血线往里钻,像探路的耗子。
几息后,丝线猛地回缩,末端发黑,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活的。”我说,“还记仇。”
她冷笑:“那你打算怎么治它这个心脏病?”
“开刀。”我摸了摸腰带,蛐皇扭了扭身子,草环晃了晃,“不过得先让它别乱动弹,你管东边那条脉,别让它通风报信。”
她二话不说,掌心一翻,一朵黑莲虚影浮出来,轻轻按进地面。东侧那股残毒立刻僵住,像是被冻住的蛇。
“好了。”她收手,“现在你是大夫,我是护士,动吧。”
我咧嘴一笑,从腰带上把蛐皇摘下来,拍了拍它的脑袋:“老规矩,一哭二闹三吐核——今天不哭也行,给我吐最酸那个。”
蛐皇扭了几下,嘴巴一张,一颗彩虹色的晶核“噗”地喷出来,表面冒着白烟,落地时“滋啦”一声,把青砖蚀出个小坑。
“宝贝。”我把它捧在手心,指甲飞快在上面刻了三道纹路。这是解阵用的崩解蛊酶,专克这种裹着茧子的硬骨头。
“准备好了?”柳蝉衣盯着裂缝。
“三。”我深吸一口气。
“二。”
手指缠上蛊丝,连通经脉,给反噬留条退路。
“一。”
我抬手就把核按了进去。
轰——
不是响雷,是闷的,像有人在地底敲一口大锅。整片院子猛颤,墙皮哗哗往下掉,铁链崩断,铃铛炸成渣,连屋顶瓦片都跳了三跳。
地下那股心跳,戛然而止。
“切了?”她问。
“断根了。”我甩了甩发麻的手,“主源炸了,再想重启,得重新埋人祭阵。”
她松了口气,肩膀一松,刚要说话,我突然伸手拦她。
“等等。”
她闭嘴。
我也屏住呼吸。
三息过后,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腥甜味——不是毒,是窥视。
有人还在看。
“没走干净。”我低声道,“还有只耳朵贴在墙上。”
“怎么办?直接清?”
“不行。”我摇头,“一动手,他就知道我们清醒着。不如……演一场。”
说完,我故意踉跄一步,膝盖一软,整个人摔坐在地,捂着胸口咳了两声,嘴角挤出点血沫。
“哎哟……累死我了……”我声音发颤,一副脱力样,“这破阵真耗人,差点把我五脏六腑都震出来……”
柳蝉衣立刻会意,上前扶我:“别撑了,快走,再待下去怕有后招。”
“走不动……歇会儿……”我靠她肩上,脑袋一歪,眼皮半耷拉,演技拉满。
她皱眉,一手揽着我,一手悄悄从袖中洒出几粒灰粉,落在地上那些死掉的毒脉残骸上。那是“假息蛊种”,能用腐虫模拟活人气机,造出两人仍在原地休整的假象。
她动作轻,撒得匀,一边扶我还一边低声骂:“蠢货,逞什么能,非要硬拆?”
我哼哼两声,眼角抽了抽,像是疼得说不出话。
她抬脚要走,脚步虚浮,做出强撑的样子。
走到院角,她把我背到墙边,轻轻放下。
我靠墙坐着,头歪向一边,呼吸放慢。
她蹲下身,假装替我整理衣服,实则指尖在地面画了个小圈——假息阵布完了。
然后,她抬头看我。
我冲她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她起身,往后退了两步,像是要背我离开,脚步却迟迟没动。
空气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
那股窥视感,终于淡了。
我知道,他们信了。
陷阱破了,人走了,戏也唱完了。
但我没睁眼。
蛐皇在我腰带上轻轻扭了半圈,草环微微发烫。
它在报警。
不是因为敌人还在。
是因为——
地底那具“死掉”的主源,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重新开始搏动。
一下,又一下。
比刚才慢,但更沉。
像是某种东西,才刚刚醒来。
我缓缓睁开一只眼,盯着地面裂缝。
那里没有光,没有动静,只有淡淡的、几乎闻不到的香气。
——像桂花糕被烤焦的味道。
我忽然想起,昨天下午,扫地僧空寂路过时,顺手拿走了我窗台上最后一块桂花糕。
他还说了一句:
“施主眉间藏天雷,掌心有地狱。”
当时我以为他又在胡扯。
现在想想。
他是不是……早就知道这儿会被埋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