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据点的西侧被改造成了临时审讯室,三块厚重的石板拼成审讯桌,桌上摆着油灯、纸笔和从探子身上搜出的物证,墙角堆着捆缚用的麻绳,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泥土与淡淡的火药味。杨岩芯站在油灯旁,指尖摩挲着那卷密写情报,苏妙音正用木炭在石墙上画着三个探子的画像,林羽则握着马刀守在门口,刀刃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先审谁?” 林羽的声音打破寂静,“那货郎看着最怂,一绑就发抖,先收拾他准能问出东西!”
杨岩芯摇头,指尖点向石墙上的画像:“游医狡猾,王婆顽固,货郎胆小但容易漏供。按‘先弱后强、分化瓦解’来,先审货郎敲开缺口,再用货郎的供词打垮游医,最后针对王婆的软肋突破。妙音,你负责记录和观察微表情;林羽,你不用说话,站在旁边就行 —— 你的刀比狠话管用。”
苏妙音点头,翻开自制的审讯记录本:“我准备了三个问题:谁指使的、有多少同党、下一步计划。每个问题都留了追问空间。”
第一个被带进来的是货郎,他手脚被麻绳捆在椅子上,脑袋耷拉着,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刚进门就颤抖着喊:“俺招!俺啥都招!别打俺!”
杨岩芯没急着问话,而是拿起桌上的糖块,剥开红绿糖纸,放在鼻尖闻了闻:“这糖是黑石镇‘甜香居’的吧?去年我去镇上买过,掌柜的是个瘸腿老汉,你认识?”
货郎愣了愣,下意识点头:“认…… 认识,俺的糖都是从他那儿进的。”
“他上个月被蛮兵抓了,说是私通抗蛮武装。” 杨岩芯语气平淡,指尖轻轻敲击桌面,“你说你是南边来的货郎,怎么会认识黑石镇的掌柜?而且这糖纸里的密写墨水,是蛮兵据点特有的‘铁胆水’,南边可没有这东西。”
货郎的脸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杨岩芯趁热打铁:“我知道你是被胁迫的 —— 蛮兵抓了你的家人,逼你当探子,对不对?”
这句话戳中了货郎的痛处,他猛地抬头,眼里涌出泪水:“你咋知道?俺婆娘和娃被高桥的人抓了,说俺不照做就杀了他们!俺也是没办法啊!”
“想救家人,就得说实话。” 杨岩芯往前凑了凑,油灯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谁联系你的?除了游医和王婆,还有没有其他探子?”
“是…… 是黑石镇据点的小队长龟田,他上个月找到俺,说只要俺混进据点画张图,就放了俺家人。” 货郎哽咽着,“同党就俺们三个,王婆负责记人数,游医看武器,俺画地形,明天午时在西坡渡口交接情报。”
苏妙音立刻追问:“交接情报的人是谁?高桥有什么下一步计划?”
“交接的人穿灰布衫,脸上有疤,俺不知道名字。” 货郎努力回忆,“俺偷听到龟田说,高桥要在三天后发动围剿,分三路进攻据点,还说有内鬼接应,到时候放信号弹为号。”
杨岩芯盯着他的眼睛,突然提高声音:“内鬼是谁?说清楚!”
货郎被吓了一跳,慌忙摇头:“俺不知道!龟田没说,就说内鬼在据点待了半年,负责传递掷炮位置!”
杨岩芯示意林羽把货郎带下去,转向苏妙音:“记录下来,重点标注‘内鬼、半年、掷炮位置’。接下来审游医,他肯定会狡辩,用货郎的供词堵他的嘴。”
游医被带进来时,比货郎镇定得多,虽然手脚被捆,却挺直腰杆:“俺就是个游医,走南闯北看病,你们抓错人了!”
杨岩芯没理他,而是把货郎的供词推到他面前:“货郎已经招了,说你负责侦查武器数量,还和他在老槐树下碰过头。你说你是游医,那这包密写墨水怎么解释?还有你药箱里的草图,标注得比货郎还详细。”
游医眼神闪烁,强装镇定:“这是诬陷!货郎肯定是被你们打怕了,乱咬人!俺根本不认识他!”
“不认识?” 苏妙音拿出一张纸条,“这是从你药箱夹层里搜出来的,上面写着‘槐下见,糖为号’—— 货郎的糖块就是信号,你还想抵赖?”
游医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嘴硬:“这纸条不是俺的!是有人塞到俺药箱里陷害俺!”
杨岩芯突然笑了,指了指游医的左手:“你说你左手受过伤,拿不住针,可刚才押你进来时,你左手抓着椅子扶手很稳。而且你药箱里的柴胡是人工种植的,根须断口平整,本地只有蛮兵的药圃才种这种柴胡 —— 你根本不是游医,是蛮兵据点的医官!”
这句话彻底击垮了游医的心理防线,他的肩膀瞬间垮了下来,但还是咬着牙不说话。杨岩芯见状,放缓语气:“货郎说了,他是被抓了家人才被迫当探子,你呢?也是被胁迫的,还是主动投靠蛮兵?”
游医沉默了许久,突然长叹一声:“俺是被迫的…… 俺儿子在蛮兵的兵工厂当苦力,他们说俺不配合就杀了他。” 他抬起头,眼里满是绝望,“高桥的围剿计划是真的,三天后寅时,三路蛮兵分别从东、西、北三个方向进攻,东路是主力,带了两门铜炮;内鬼是据点里的伙夫老张,他上个月被蛮兵抓了把柄,被迫当内应,信号弹是红色的,打三发。”
苏妙音快速记录,杨岩芯追问:“兵工厂在哪?有多少人看守?你知道其他据点的探子位置吗?”
“兵工厂在黑石镇西头的老窑厂,看守有五十人,带重机枪。” 游医一口气说完,“其他探子俺不知道,俺就和货郎、王婆联系,龟田是唯一的接头人。”
等游医被带下去,林羽忍不住道:“这老东西真能装,要不是杨兄弟你看出他左手的破绽,还真被他骗了!”
“他的核心弱点是儿子,比货郎的家人羁绊更深,所以得先打破他的伪装,再用共情突破。” 杨岩芯看向门口,“最后审王婆,她是三个里最顽固的,刚才押她过来时,眼神都没乱过,得找她的软肋。”
王婆被带进来时,干脆闭上眼睛,不管杨岩芯问什么,都一言不发,嘴角甚至带着冷笑:“要杀要剐随便,想让俺说一个字,没门!”
林羽气得要拔刀,被杨岩芯拦住。他走到王婆面前,拿起从她药箱里搜出的一个布包,里面是个绣着莲花的香囊:“这香囊是给你孙女绣的吧?针脚很细,你右手食指上还有顶针的痕迹,说明你经常做针线活。”
王婆的眼皮动了动,依旧没说话。
“你孙女今年五岁,扎着两个小辫子,喜欢吃红枣糕,对不对?” 杨岩芯继续说,“你药箱最底层藏着她的照片,虽然模糊,但能看出穿着红棉袄 —— 那是去年过年你给她做的,对吧?”
王婆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杨岩芯:“你们把俺孙女怎么了?!”
“我们没动她。” 杨岩芯把照片放在她面前,“是老李昨天去黑石镇侦查时,看到她在蛮兵据点外的院子里玩,门口有两个蛮兵看守,但没虐待她。”
王婆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颤抖:“高桥说只要俺拿到据点的布防图,就放了俺孙女…… 他是不是骗俺?”
“他不仅骗你,还要利用你当诱饵。” 杨岩芯语气沉重,“游医已经招了,三天后围剿时,会让你在据点里放火,引队员去救火,然后趁机进攻 —— 到时候你和你孙女,都会被蛮兵灭口。”
“不可能!” 王婆嘶吼着,“高桥说过会放了俺孙女的!”
“你看看这个。” 苏妙音递过游医的供词,“游医的儿子在兵工厂,高桥也说过会放了他,结果上个月就把他儿子派去挖战壕,差点被炸死。蛮兵的话能信吗?”
王婆看着供词,身体剧烈颤抖,突然趴在桌上大哭:“俺对不起俺孙女!俺不该信高桥的!”
杨岩芯等她情绪平复些,才缓缓开口:“现在说实话,还能救你孙女。高桥的铜炮放在哪里?伙夫老张和谁联系?你知道兵工厂的具体防御吗?”
“铜炮放在黑石镇东头的山神庙,由龟田亲自看守。” 王婆抹着眼泪,语速极快,“老张每天黄昏会去村口的老井打水,用咳嗽三声当暗号,龟田会派人送情报给他;兵工厂的老窑厂有三道防线,第一道是铁丝网,第二道是地刺阵,第三道是重机枪阵地,晚上换岗时间是亥时。”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高桥最近从北边调来了一支精锐小队,穿黑衣服,带短铳,专门负责暗杀抗蛮武装的首领,明天就会到黑石镇。”
杨岩芯眼睛一亮,这是最关键的情报。他追问:“精锐小队有多少人?队长是谁?”
“有二十人,队长叫黑田,据说以前是忍者,擅长伪装。” 王婆说完,突然抓住杨岩芯的手,“俺都说了,你们一定要救俺孙女!俺愿意带你们去兵工厂,指认看守!”
杨岩芯点头:“你放心,我们三天后会先派人去救你孙女和游医的儿子,再应对围剿。只要你配合,以后还能和你孙女团聚。”
等王婆被带下去,苏妙音把记录本整理好,递给杨岩芯:“都记全了:围剿时间是三天后寅时,三路进攻,东路主力带铜炮;内鬼是伙夫老张,信号弹三发红;精锐小队二十人,队长黑田,明天到黑石镇;兵工厂在老窑厂,三道防线,换岗时间亥时。”
林羽早已按捺不住:“杨兄弟,咱们现在就去抓老张!再派人去救他们的家人,然后端了兵工厂!”
“别急,先核实情报。” 杨岩芯冷静道,“妙音,你让老李去黑石镇确认山神庙的铜炮和兵工厂的防御,再看看王婆的孙女是不是在据点外;林羽,你去盯着老张,别打草惊蛇,看他黄昏是不是去老井打水;我去和赵老栓说,把掷炮的位置换一下,故意给老张留个假目标。”
三人立刻行动。黄昏时分,林羽回来汇报:“老张果然去老井打水了,咳嗽三声后,有个穿灰布衫的人扔给他一个纸团,俺悄悄捡了,上面画着掷炮的位置,还是原来的地方。”
苏妙音也收到了老李的消息:“山神庙确实有两门铜炮,看守三十人;王婆的孙女在据点外的院子里,有两个蛮兵看守;兵工厂的防御和王婆说的一样,亥时换岗。”
杨岩芯看着手里的纸团,嘴角勾起冷笑:“老张果然是内鬼。现在计划调整:今晚亥时,派十个人跟着王婆去兵工厂,趁换岗时摸进去,救出游医的儿子和其他苦力,顺便炸毁兵工厂;明天一早,派五个人去救王婆的孙女,用信号弹接应;林羽带二十人,明天午时在西坡渡口埋伏,抓交接情报的龟田;我和剩下的人守据点,等着老张放信号弹,将计就计收拾蛮兵。”
林羽兴奋地搓手:“这下高桥的围剿计划,反倒成了咱们的伏击计划!这审讯太管用了,比硬打硬拼强十倍!”
“审讯的关键不是逼供,是找到对方的心理软肋。” 杨岩芯把记录本收好,“货郎怕家人受牵连,游医护着儿子,王婆疼孙女,每个人的软肋不同,突破方法也不同。要是一味用强,他们反而会硬扛到底。”
苏妙音补充道:“而且要学会观察细节,货郎的糖纸、游医的左手、王婆的香囊,这些细节都是突破口。要是没注意这些,说不定就被他们骗了。”
夜色渐深,据点里一片忙碌。赵老栓正带着铁匠们把掷炮搬到新位置,同时在原来的地方摆上假炮;去兵工厂的小队已经出发,带着王婆绘制的防御图和炸药包;救王婆孙女的队员也准备好了,藏在黑石镇外的树林里。
杨岩芯站在了望台,看着远处黑石镇的灯火,手里握着那张从老张那里截获的纸团。他知道,这次审讯获得的情报,不仅粉碎了高桥的围剿计划,还能端掉兵工厂、清除内鬼,甚至可能抓住龟田,一举多得。而这一切,都源于对心理突破技巧的运用 —— 有时候,比武器更锋利的,是对人性的洞察。
远处的黑石镇,高桥正对着围剿计划得意洋洋,他不知道,自己精心布置的陷阱,早已被杨岩芯通过一场场心理博弈彻底瓦解,而他寄予厚望的内鬼和探子,反而成了送他走向失败的棋子。一场围绕情报的较量,已经悄然偏向了斩妖队这边,而三天后的围剿与反围剿,将成为黑风岭战役的关键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