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虚空回廊:残躯、晶化与低语坐标
冰冷。
无边的冰冷从身下光滑的金属地面和前方无尽的虚空中渗透而来,贪婪地汲取着陈默体内最后一丝热量。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如同暴风雨中即将熄灭的残烛。每一次微弱的心跳都带来全身撕裂般的剧痛,血液从多处伤口缓慢渗出,在冰冷的金属表面凝结成暗红的冰晶。
右眼深处,那烙印曾经灼热的位置,此刻只余下一片死寂的麻木和空洞的钝痛,仿佛整个眼球连同后面的神经丛都被彻底焚毁,只留下一个焦黑的、不断向大脑传递着虚无痛感的伤疤。星火种子的微弱暖意消失无踪,如同从未存在过。
死了吗?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冰冷的,安静的,带着未尽之事的永恒遗憾?
不。
一丝微弱却尖锐的刺痛,如同冰针扎入指尖,将他从彻底沉沦的边缘猛地拽回一丝!
痛感源自……左手?
他艰难地、几乎耗尽了全部意志力,才将如同灌铅般的眼皮掀开一道缝隙。模糊、晃动的视野被幽蓝和黑暗分割。他发现自己依旧躺在那条无限延伸、空间扭曲的金属回廊的断裂边缘。身下是冰冷光滑的暗银色金属,布满了流动的幽蓝能量纹路。前方,则是那片吞噬一切的、绝对虚无的黑暗虚空,以及虚空中央那庞大到令人绝望的、正在缓缓恢复稳定的荆棘星门。
星门中央那暗红色的能量漩涡,比之前平静了许多,但依旧不时迸发出危险的幽蓝电弧,显然还未从刚才那场混乱的量子风暴中完全恢复。那座狰狞的荆棘王座,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空无一物。韦斯特的意识投影并未再次出现。
而那丝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刺痛,正清晰地从他唯一还能动弹的左手掌心传来!
他缓缓移动眼球,视线艰难地聚焦在自己的左手上。
手掌依旧紧紧按在回廊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但此刻,掌心与金属接触的皮肤表面,竟然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蚀刻般的淡金色裂纹!这些裂纹并非伤口,而是在皮肤之下,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金色光芒,与他身下回廊地面那些古老的能量纹路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
刺痛感,正是源自这些金色裂纹与回廊能量纹路接触时,那种细微却持续的能量交换!仿佛他的左手正在被动地、贪婪地汲取着回廊本身的能量!
更让他震惊的是,随着这种能量的微弱注入,一种冰冷的、非人的修复力正沿着左臂缓缓向上蔓延!所过之处,剧痛并未消失,反而被一种更加诡异的麻木感和金属般的冰冷所取代!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左臂皮肤下,那些被脉冲光束擦伤、被冰晶割裂的伤口,正在被一种肉眼可见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银色凝胶状物质快速填充、覆盖、修复!修复后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类似于回廊金属的哑光质感,下面的肌肉组织也仿佛失去了部分活性,变得僵硬、冰冷!
这不是生物愈合!这是……同化!回廊的金属和能量,正在将他的身体部分“修复”成与自身类似的物质!
“呃……”他试图移动左手,却发现手指僵硬得如同金属铸件,只有微弱的刺痛感和能量流动感证明它还受控制。一股巨大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韦斯特的陷阱无所不在!这回廊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缓慢同化入侵者的活体结构!
他拼命想要抬起左手,切断这种可怕的能量连接,但身体虚弱到了极致,连移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暗银色的金属化修复,如同冰冷的潮水,缓慢而坚定地沿着左小臂向上蔓延,吞噬着他残存的血肉之躯。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嗡……
一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量子低语,如同穿过层层干扰的无线电波,突兀地在他几乎死寂的意识深处响起。
这低语并非韦斯特那冰冷贪婪的意志,也非星门狂暴的能量噪音。它微弱、破碎、带着一种非人的机械感和深沉的疲惫,重复着一段残缺的信息:
“……坐标……偏移……校准错误……维度烽火……非指定目标……警报……‘收割者’……已被错误引导……重复……‘收割者’……已被……”
低语到此,如同被无形的剪刀剪断,骤然消失。只留下那段残缺的信息,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陈默的意识。
坐标偏移?维度烽火?非指定目标?收割者?错误引导?
他猛地想起了失去意识前,自己向星门注入的那道混乱的、蕴含着反抗意志的最终指令!
难道……他那绝望的反击,不仅扰乱了星门,打断了韦斯特的降临,更……错误地将星门原本试图连接(或者说,韦斯特试图降临)的某个目标维度坐标,篡改、偏移了?将某个名为“收割者”的恐怖存在,引向了另一个……未知的、错误的目标?
一股比身体被金属化同化更加深沉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灵魂。他无意中,可能引发了另一场无法想象的灾难?
2. 星门之噬:能量虹吸与晶化之躯
冰冷的金属化同化沿着左臂缓慢而坚定地向上蔓延,已经越过了肘关节,所过之处,血肉失去温度与知觉,只剩下机械般的冰冷和与回廊能量纹路共鸣带来的细微刺痛。陈默躺在回廊边缘,如同被钉在实验台上的青蛙,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诡异的“修复”进行,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几乎要将残存的意识压垮。
而那段关于“收割者”被错误引导的量子低语,更像是一柄悬于灵魂之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带来更深远的恐惧。
必须离开这里!必须切断与回廊的能量连接!
他拼命凝聚起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意志力,试图驱动那如同金属铸件般的左手,哪怕只是抬起一寸,脱离与地面的接触。
就在这时——
嗡——!!!
前方虚空中的荆棘星门,那刚刚平息一些的暗红色能量漩涡,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动荡起来!但这一次,并非内部的能量失控,而是仿佛被某种外部的、强大的力量强行抽取!
只见数十道粗壮的、如同暗红色能量触须般的流光,猛地从星门漩涡的中心爆发出来,无视虚空的距离,瞬间跨越回廊断裂的缺口,狠狠“钉”入了回廊本身以及陈默周围的金属墙壁和地面!
嗤嗤嗤——!!!
能量触须与回廊金属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侵蚀声!回廊墙壁和地面上那些原本稳定流淌的幽蓝能量纹路,如同被强行抽血的血管,瞬间黯淡、干涸!纹路中流淌的能量被那些暗红触须疯狂抽取、吞噬,沿着触须倒流回星门漩涡!
星门在虹吸回廊的能量!它似乎在加速自我修复,或者……准备下一次启动!
而更让陈默魂飞魄散的是——其中一道最为粗壮的暗红能量触须,如同发现了绝佳的补品,径直朝着他那只正在被金属化同化的左手猛扑而来!
“不——!”陈默在心中发出无声的呐喊!
噗!
暗红触须精准地命中了左手掌心那些与回廊共鸣的淡金色裂纹!比之前强烈百倍的、撕裂灵魂般的剧痛瞬间从左手爆发,沿着僵硬的左臂狠狠冲入大脑!
“呃啊啊啊!!!”他无法控制地发出一声嘶哑的惨嚎,身体如同触电般剧烈抽搐!
那暗红触须并非简单的攻击,而是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能量吞噬!它不仅疯狂抽取着回廊通过左手注入陈默体内的微弱能量,更开始直接分解、吞噬陈默左臂那正在被金属化同化的血肉组织本身!
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陈默的左小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皮肤失去最后一丝血色,变得如同灰败的石膏,下面的肌肉和骨骼仿佛被无形的东西蛀空!而与此同时,那暗银色的金属化同化非但没有被阻止,反而在能量触须的刺激下骤然加速!并且变得更加……彻底!
不再仅仅是填充修复,而是替代!
干瘪的血肉组织在被吞噬的同时,被一种更加致密、更加冰冷、闪烁着幽蓝和暗红双色能量微光的晶体化物质迅速替代、覆盖!这些晶体物质如同生长的冰晶,沿着手臂的骨骼和神经脉络疯狂蔓延、增殖!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细微结晶声清晰可闻!几个呼吸之间,陈默的整个左小臂,连同手掌,已经彻底变成了一只闪烁着幽蓝暗红双色光芒、布满细微晶体棱面、如同某种恐怖艺术品的晶体化义肢!
剧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可怕的、绝对的冰冷和麻木!他甚至能“感觉”到这只晶体手臂内部,那暗红能量触须依旧在持续抽取着能量,并通过某种诡异的连接,反向将星门那狂暴、冰冷的能量性质一点点“烙印”在这只手臂的核心!
星门不仅在吞噬他,更是在将他改造成与自身同频的、某种可怕的附属物!
就在这恐怖的改造进行到手腕,即将向大臂蔓延的刹那——
陈默右眼那一片死寂麻木的烙印伤疤深处,一点微弱的、几乎被彻底湮灭的琥珀金色光芒,如同沉入地底的余烬被狂风猛地一吹,极其短暂地、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是星火和林薇最后的种子!在感受到宿主即将被彻底吞噬、同化的终极危机时,它爆发出了最后一丝力量!
这光芒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行星本源那纯粹而坚韧的守护意志!
嗡!
那只正在疯狂吞噬和改造的暗红能量触须,仿佛被这极其微弱却性质截然不同的能量轻微烫伤了一般,猛地一颤,吞噬的速度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滞!
就是这万分之一秒的迟滞!
陈默那被剧痛和恐惧逼到极限的求生本能,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地爆发!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猛地驱动那只已经部分晶体化的左手——不再是抬起,而是狠狠地向内弯曲!用那已经变成坚硬晶体的手指,狠狠抠抓向身下回廊的金属地面!
嗤啦——!!!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晶体碎裂的细响!晶体手指在回廊地面上划出深深的刻痕,同时也崩裂开细密的裂纹!
这个动作,并非为了移动,而是为了破坏!破坏左手掌心与回廊能量纹路那致命的共鸣连接点!
嗡!!!
连接点被强行物理破坏的瞬间,那股持续注入的、导致金属化同化的能量流骤然中断!同时,那道暗红能量触须也仿佛失去了最佳的锚定点,变得不稳定起来!
“吼——!!!”
虚空中的星门漩涡,仿佛因这微不足道的反抗和能量汲取的中断而发出了无声的愤怒咆哮!更多的暗红能量触须如同狂舞的毒蛇,朝着陈默猛扑过来!
但陈默已经借着刚才那一下爆发带来的反作用力,加上身体本就处于回廊边缘,整个人如同滚地葫芦般,朝着回廊内部、远离断裂虚空的方向,艰难地、连滚带爬地挪动了几米!
噗噗噗!
数道暗红能量触须狠狠扎在他刚才躺卧的位置,将那片金属地面腐蚀出深深的孔洞,熔融的金属液四处飞溅!
陈默瘫倒在冰冷的回廊地面上,剧烈喘息,如同离开水的鱼。左臂那晶体化的部分沉重、冰冷、毫无知觉,像是一段不属于自己的异物。但至少,那可怕的同化和吞噬,暂时停止了。
他抬头,望向不远处虚空中的星门。那巨大的结构仿佛一只被激怒的黑暗之眼,冰冷的“注视”着他这只侥幸逃脱的猎物。
回廊深处,幽蓝的光芒依旧冰冷地流淌向星门,仿佛永无止境。而他的流放之路,才刚刚开始。
冰冷。沉重。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