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地上，手指抠进碎石缝里。左眼还在发烫，那道枪意残影没散，像根线缠在脑子里，越收越紧。
我知道她走了，可她的影子还在。
我不信她真能放下。她要是真想杀我，刚才那一枪早就刺下来了。她不是犹豫，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我咬牙撑起身子，单手肘压在地上，把上半身抬起来一点。右半边空荡荡的，风吹过来都感觉不到。但我不能躺这儿等死。
“如果你们还在……就回来一次！”
我说完这句话，嗓子裂了一样疼。不是喊的，是心里撕开一道口子。
话音刚落，胸口猛地一震。
像是有人从背后推了我一把，又像有两双手同时按在我心口。左边那股凉得像冬夜的风，右边那股热得像烧红的铁签子扎进来。
眼前一黑。
再睁眼时，我已经站起来了。
不对——是我被架起来了。
我能感觉到身体还在动，但不是我自己在控制。左手抬了起来，掌心向上，一层薄冰顺着指节蔓延出去，在空中凝成一片霜花。与此同时，右臂虽然没了，可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肩膀断口冲出来，化作一道火纹，在地面画出一个卦象。
冰与火，同时出现。
我知道她们来了。
苏清雪和洛昭，真的回来了。
“别抢。”我心里吼了一句，“这是我的身体。”
没人回答我，但动作停了一下。接着，冰火交汇，缠绕着我的脊椎往上冲，直奔头顶。混沌之瞳嗡地一声亮起来，紫金光芒炸开一圈。
远处废墟边缘，一道身影重新出现。
她没走远。
凌霜站在那儿，长枪横握，眼神冷得像能冻住空气。她看着我，准确地说，是看着我身上那两股不属于我的力量。
“借尸还魂？”她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你们两个，也配插手这件事？”
话音未落，我感觉身体猛地往前冲。
不是我动的，是她们动的。
熔岩锁链从地面窜起，带着焦臭味朝她脚下缠去。同时，星霜剑气划破空气，三道寒光交错飞出。头顶上方，卦象燃烧起来，形成一张火网，把她罩在中间。
冰、火、命理，三种攻击同时出手。
三女混战，就这么打起来了。
凌霜没躲。
她只是抬起枪，轻轻往前一划。
一道透明的墙出现在她面前。没有声音，也没有光，可所有攻击撞上去的瞬间全都被弹开了。熔岩锁链崩断，星霜剑气碎成粉末，连天上那张卦火网都扭曲了一下，然后熄灭。
我愣住了。
这不是武技，也不是法则。
这墙……好像是由什么别的东西组成的。
她冷笑：“就这点本事？”
然后，她用枪尖点了点那层屏障。
画面出现了。
一片雪地。一个人影扑过来，挡在我前面。刀光落下，血喷出来，染红了白雪。那是苏清雪。她死了，是因为替我挡了一击。我记得那天特别冷，她倒下的时候还在笑。
画面一闪。
另一个场景：深夜，烛火摇晃。洛昭坐在桌前，手里捏着几枚铜钱，一遍遍扔出去，又捡回来。她的手指冻得发紫，嘴唇干裂，可眼睛一直盯着卦盘。她在算我的命，算我能活多久。最后她烧了自己的命格，换我一线生机。
我的心开始抽。
还没完。
第三个画面浮现——是她自己。
战场中央，星辰坠落。她背着长枪走在尸堆里，身后全是巨兽的残骸。她的盔甲破了，脸上有血，可脚步没停。她抬头看天，那里有一条黑龙正在陨落。她举起枪，对着虚空说了一句什么，没人听见。但她的眼神，像在守护什么东西。
我喘不上气。
这些不是战斗记录，是记忆。是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
“别用我们的记忆做武器！”我心里怒吼。
我想冲出去，可动不了。苏清雪和洛昭的力量还在体内对冲，一个要往前，一个要往后。她们都想保护我，可方式完全不同。
我抱住头，蹲了下来。
混沌之瞳突然剧痛，像是被人拿锥子往眼里扎。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膝盖上。我看了一眼，是金色的血。
“你以为她们回来是为了帮你？”凌霜的声音穿过屏障传来，“她们回来，是为了让你看清——你根本不该活着承载这一切。”
这话像锤子砸在我脑门上。
紧接着，那层屏障猛地一震。一股力量从里面爆出来，直接撞向我的意识。
我感觉身体被掀翻，整个人向后摔去。苏清雪的寒意消失了，洛昭的热量也没了。她们被弹开了，彻底脱离了我的身体。
我跪在地上，双手撑地，嘴里全是血腥味。
左眼还在流血，视野模糊。但我还能看见她。
凌霜站在原地，枪没放下，可她的手在抖。不是害怕，是某种压抑的情绪。她盯着我，目光复杂。
“你到底想干什么？”我抬头问她。
她没回答。
风刮过废墟，吹起她的披风。她眉心那个紫色印记又闪了一下，比之前更亮。她皱了下眉，抬手按了下太阳穴。
就在这个时候，我眼角余光瞥见一点异样。
我左手上，原本被星噬啃过的经脉位置，浮现出一道极细的黑线。它不动，也不扩散，就像一根针埋在皮下。
我还没来得及细看，凌霜忽然抬头，目光落在我手腕上。
她脸色变了。
“你还在吞？”她声音压低，“你疯了吗？那些规则碎片还没消化？”
我一怔。
这才意识到，星噬一直开着。哪怕在刚才的混战中，它也没停。它在吸，吸那些残留在体内的时空规则，一点点往丹田里塞。
“我不知道能不能停下。”我说。
她盯着我看了很久，忽然抬枪指向我眉心。
“最后一次警告。”她说，“下次见面，我不再确认你是谁。”
说完，她转身就走。
脚步很稳，可我注意到她右手松了一下，枪杆差点脱手。她立刻攥紧，继续往前走，背影挺直，没有回头。
我趴在地上，喘着气。
左眼闭不上，还在流血。我能感觉到，混沌之瞳内部有裂痕。但奇怪的是，那裂痕里，似乎有光在流动。
像是一颗种子，正在发芽。
我抬起左手，抹掉脸上的血。
指尖碰到眉心时，突然一顿。
那里有一点暖意。
很小，但存在。像是谁留下的余温。
我知道，是洛昭。
她没完全走。
我还活着，战斗也没结束。
我慢慢把手放下来，抬头看向天空。
灰蒙蒙的，没有星星。
可我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