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骨平台,死寂无声。
王起立于平台边缘,衣袂在源池卷起的混乱能量流中微微拂动,背影挺拔如孤崖青松。
那具犄角遗民迅速灰败的尸体,如同最醒目的警告,让平台上所有不怀好意的目光尽数收敛,化作深深的恐惧与敬畏。
引路的拾荒者匍匐在地,连呼吸都放到最轻,幽绿的目光死死盯着焦黑的地面,不敢有丝毫异动。
慕容九与白素站在王起身侧,看着远处那庞大混乱的源池漩涡,感受着其中散发出的、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神色凝重。
无痕和林战则瘫坐在后方,惊魂未定,方才那犄角遗民瞬间毙命的景象,深深烙印在他们脑海。
“大人……”拾荒者颤抖着开口,声音嘶哑卑微。
“源池……能量狂暴,规则混乱,直接接触极其危险……通常……我们都是在外围收集逸散的源质流……”
王起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那混沌的色彩,深入源池漩涡的核心。
混沌核心在缓缓旋转,分析着那混乱能量中蕴含的无数破碎规则信息。
断界之刃传来清晰的渴望,并非针对那些零碎的源质,而是指向源池最深处,某种更加凝聚、更加本质的东西。
“源池如何形成?”王起忽然问道,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拾荒者身体一颤,似乎没想到王起会问这个,它努力回忆着流传在遗民中的古老碎片信息,断断续续道:
“传说……源池是……多个破灭世界的‘核心’……被‘观测者’强行捏合在一起……形成的……规则熔炉……用以……回收残余价值……也有人说……它是……某个更古老存在的……伤口……流淌出的……血液……”
它的描述混乱而矛盾,但“规则熔炉”和“古老存在的伤口”这两个词,让王起眼神微动。
他不再询问,一步踏出,已然离开了碎骨平台,悬于虚空,向着那巨大的源池漩涡缓缓靠近。
“王起!”慕容九忍不住出声,紫电剑握紧,雷光在剑鞘内不安跳跃。
那源池散发出的能量层级,让她感到本能的生命威胁。
白素也上前一步,星眸中满是担忧:“能量太混乱了,直接进入恐怕……”
王起脚步未停,只是淡淡传来一句:“无妨。”
越是靠近源池,那股混乱的威压便越是恐怖。
无数破碎的规则如同无形的利刃,切割着空间,扭曲着感知。
色彩斑斓的能量流如同狂暴的巨蟒,相互撕扯、碰撞,迸发出毁灭性的涟漪。
寻常修士,恐怕尚未真正接触池水,便已被这外围的能量乱流撕成碎片。
慕容九和白素不得不全力运转功体,才能勉强抵抗这股压力,跟在王起身后一段距离,已是极限。
无痕和林战更是只能停留在碎骨平台边缘,眼睁睁看着。
王起周身,那灰色的死寂领域自然张开,如同最坚固的屏障,所有靠近的混乱能量与破碎规则,在触及领域的瞬间,便如同冰雪遇阳,悄然消融、湮灭,无法侵入分毫。
他如同劈开狂涛的利刃,径直向着源池漩涡那最混乱、最危险的核心区域而去。
随着深入,周围的景象愈发诡异。
不再是简单的能量乱流,而是开始浮现出各种光怪陆离的幻象——
崩塌的宫殿,哀嚎的众生,破碎的星河,甚至还有一些扭曲的、无法理解的几何结构……这些都是构成源池的那些破灭世界,留下的最后残响与执念。
这些幻象并非虚无,它们蕴含着真实的精神冲击与规则污染,不断试图侵蚀王起的心神。
然而,王起道心坚如混沌,意志冷似寒铁,这些幻象冲击于他,不过是清风拂山岗,丝毫无法动摇其根本。
他的目标始终明确——源池最深处,那吸引断界之刃的源头。
终于,他穿透了最外围的能量乱流与规则碎片带,真正触及了那混沌色彩的“池水”。
这池水并非液体,而是高度凝聚的、液态化的规则与能量混合物,粘稠、沉重,每一滴都仿佛蕴含着一个微型世界的重量与历史。
池水之中,无数细微的规则符号如同活物般游弋、碰撞、湮灭,散发出令人头晕目眩的信息洪流。
王起没有丝毫犹豫,身形一动,便如同利剑般,破开沉重的“池水”,向着源池深处潜去。
越往深处,压力越大,规则越是混乱狂暴,那些游弋的规则符号也变得更加巨大、更加狰狞,如同择人而噬的怪鱼。
四周的光线变得极其黯淡,只有那些规则符号自身散发出的、混乱不堪的光芒,如同鬼火般在粘稠的黑暗中闪烁。
慕容九和白素悬停在源池外围,看着王起的身影被那混沌的池水吞没,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她们能感觉到,源池深处散发出的气息,比外围还要恐怖数倍!
王起不断下潜。
一千丈。
五千丈。
一万丈……
周围的压力已经大到足以瞬间将精钢碾成齑粉,那些游弋的规则符号也变成了如同小山般庞大的、扭曲的规则聚合体,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即便是王起,周身的灰色领域也被压缩到了仅离体三尺,领域边缘与池水接触,不断爆发出细微的规则湮灭火光。
断界之刃的嗡鸣越来越急切。
终于,在不知下潜了多深之后,前方无尽的混沌与黑暗中,出现了一点……光。
那并非池水中规则符号散发的混乱光芒,而是一种纯粹的、稳定的、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乳白色光晕。
光晕的来源,是悬浮在源池最底部的一片……相对平静的区域。
那里,没有狂暴的能量乱流,没有狰狞的规则聚合体。
只有一片如同白玉铺就的“池底”,方圆不过百丈。
池底中央,生长着一株……奇异的植物。
它并非草木,更像是由纯净的、乳白色的规则线条交织而成,形态如同一株含苞待放的花卉。
只是那“花苞”紧闭,表面流淌着温润的光泽,散发出一种与整个源池的混乱狂暴格格不入的、宁静而神圣的气息。
而那股吸引断界之刃的源头,正是来自这株奇异的规则之花!
王起落在白玉般的池底,脚步无声。
他走近那株规则之花,能清晰地感觉到,花朵内部蕴含着一股极其精纯、极其庞大的本源规则力量,其层级,远超他在外面收集到的任何源质!
这或许,才是源池真正的“核心”?
或者说,是某个古老存在留下的……“种子”?
就在王起准备进一步探查时——
一个极其微弱、却直接作用于他意识最深处的意念,如同沉睡万古后的梦呓,悄然响起:
“……后来者……”
“……你身上……有‘断’的味道……”
“……是‘他’的……传承者吗?”
这意念古老、沧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一丝希冀?
王起眼神骤然锐利如刀,锁定那株规则之花。
“谁?”
那意念沉默了片刻,仿佛在积攒力量,再次响起时,清晰了不少:
“……我……是此池之‘锚’……”
“……亦是……被遗忘的……守墓人……”
“‘观测者’们……编织囚笼……收割文明……以万物为薪……”
“……此池……便是无数破灭世界……怨念与本源……汇聚之地……”
“……它们以此……淬炼‘源晶’……维系它们的……永恒秩序……”
守墓人?观测者收割文明?源晶?
信息量巨大,如同惊雷,在王起意识中炸响!
“你口中的‘他’,是谁?”王起冷静追问。
“……‘斩道者’……”守墓人的意念带着无比的敬意与哀伤,“……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曾真正斩伤过‘主观测者’……几乎撕裂整个囚笼体系的……伟大存在……”
“……他失败了……最终力竭……道消……”
“……但他留下的‘痕’……依旧在影响着……”
斩道者!几乎撕裂囚笼体系!
王起心中震动,他想起了在规则坟场那道平滑裂痕中感受到的远古刀魄!
那苍凉的“吾道不孤”的叹息!
难道……那就是“斩道者”留下的痕迹?
而他,阴差阳错,继承了其衣钵?
“你在此,意欲何为?”王起压下心中波澜,问道。
守墓人的意念变得更加微弱,仿佛随时会消散:
“……等待……”
“……等待一个……能承载‘断’之真意……继承‘斩道’遗志的……后来者……”
“……这‘源初之花’……是此池……也是无数破灭世界……最后的希望所凝……”
“……拿走它……融合它……”
“……或许……你能看到……囚笼之外的……真正风景……”
“……小心……‘它们’……已经……注意到你了……”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那株规则之花的光芒,也迅速黯淡下去,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王起站在原地,目光深邃地看着那株沉寂的源初之花,又抬头,仿佛要望穿这厚重的源池,望穿无尽虚空,看到那所谓的“观测者”。
囚笼之外,尚有囚笼。
斩道者未能完成的……
他王起,未必不能!
他伸出手,缓缓抓向那株源初之花。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花茎的刹那——
整个源池,猛地剧烈一震!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动静都要庞大、都要冰冷的意志,如同苏醒的洪荒巨兽,轰然降临!
死死锁定了源池最底部的王起!
与此同时,一个毫无情感波动、却带着绝对威严的声音,如同亿万雷霆,在王起心神中炸响:
“检测到超高危变量接触‘禁忌单元’!”
“坐标锁定!归墟边缘,源池核心!”
“授权……启动‘肃正协议’!”
“执行者……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