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战场的激烈混战,如同投入异界这片混乱“池塘”的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尚未平息,但其造成的短暂“注意力真空”,却为“毁灭晶簇裂谷”深处那悄然滋长的“混沌魔种”,赢得了极其宝贵的喘息与深化之机。
探查小队的匆忙撤离,意味着至少在短期内,这片区域不会再有来自高阶存在的系统性扫描与干扰。魔种得以在一种相对“安宁”的环境中,继续其无声的侵蚀与转化。
变化,开始从量变向质变悄然过渡。
首先是影响范围的显着扩张。在持续汲取着裂谷本身精纯毁灭能量、以及远处战场不时传来的驳杂能量余波滋养下,魔种覆盖的“混沌之域”,已从直径十丈,悄无声息地扩大到了近百丈!这片区域内,暗红色的岩地与晶簇,色泽已彻底转为一种深沉的混沌暗色,表面流转着细微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暗红与惨绿交织的纹路。空气中原本狂暴的毁灭气息变得内敛而“温顺”,混乱的低语近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寂静”并非死寂,而是一种带着莫名秩序感的沉寂。
其次是能量性质的改变。这片区域的能量,已不再是纯粹的异界毁灭属性,而是被魔种改造成了一种奇特的“混合态”。其中约六成是经过“柔化”与“梳理”的毁灭能量,三成是同样被“规训”过的、来自外界凋零孢子的残骸与波动转化而来的凋零能量,还有一成,则是魔种自身释放的、融合了戮魔幡杀戮道韵与玉清秩序倾向的混沌本源。这种混合能量,对于异界原生魔物而言,吸收起来似乎并无大碍,甚至效率更高,但却在潜移默化中,缓慢影响着它们的意识与行为模式。
最明显的证据,便是那些长期栖息于此、数量已增长到数十头的晶甲蜥蜴。它们的体型比外界的同类稍大,晶甲更加厚重,色泽偏向混沌暗色。它们不再热衷于无谓的厮杀,而是有组织地在“混沌之域”内巡弋,仿佛在“守护”这片领地。当偶尔有来自裂谷外、未被“污染”的野生毁灭魔物误入此区域时,这些变异蜥蜴会展现出强烈的攻击性与排斥性,将其驱逐甚至击杀。它们的眼眸深处,那丝混沌暗芒闪烁的频率更高,持续时间也更长。
魔种自身,也开始展现出更复杂的特性。它不仅是一个能量转化器与辐射源,更像是一个微型的“法则节点”。其释放的持续波动,开始对更远处的异界环境产生极其微弱的“牵引”与“调和”作用。以魔种为中心,方圆数里内的能量流动,都出现了不易察觉的、朝向“混沌之域”汇聚的倾向,虽然极其缓慢,但确在发生。
这片被魔种悄然改造出的“混沌之域”,已然成为了异界法则体系中的一个“异数”,一个格格不入却又顽强扎根的“肿瘤”。它安静地潜伏着,等待着被真正“激活”或引发质变的时刻。
毁灭殿堂与凋零菌毯核心。
东北战场的混战最终以双方各自付出一定代价后脱离接触而告终。“征异军”损失了超过两百名修士,其中包含数个“小诛仙阵”被击破,但成功重创了伏击的异魔精锐,并验证了紧急情况下多战阵联合作战的预案。异魔一方则损失了数头“熔岩毁灭者”、两只“孢子领主”以及大量中低阶魔物,伏击战未能达成全歼的预定目标,反而暴露了己方的一些战术特点与配合短板。
战后总结的沉闷气氛,被一份延迟送达的、来自“毁灭监察者”与“菌脑分析者”的紧急报告所打破。
报告中详细记录了撤离前在“毁灭晶簇裂谷”深处发现的那些“细微异常”:能量惰性化、魔物行为偏离、区域能量结构稳定性偏移……虽然当时因战事紧急未能深入探查,但报告中明确标注“异常区域具有扩大与深化趋势,建议列为高度优先调查目标”。
“‘能量惰性化’?‘魔物行为偏离’?”毁灭意志审视着报告,毁灭的火焰在独目中跳动,“听起来像是被某种力量‘驯化’或‘污染’了?难道是那些洪荒蝼蚁偷偷布置的什么阵法或装置?难怪他们对那片区域周边的清剿如此积极!”
凋零意志则更加关注报告中提到的“能量结构稳定性偏移”以及“菌脑分析者”感应到的“微弱非标准能量谱”。
“并非简单的驯化或污染。”它阴冷地分析道,“这更像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法则干预’或‘法则兼容性试验’。他们在尝试让洪荒的法则,在我们的土地上‘生长’出来。如果真是这样,那裂谷的异常,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加严重和危险。”
“法则生长?!”毁灭意志先是一惊,随即暴怒,“狂妄!卑劣的窃贼!竟敢在吾等领土上播种异界法则的种子!必须立刻摧毁!彻底净化那片区域!”
“冷静。”凋零意志虽然也感到了威胁,但依然保持着算计,“若真是法则层面的尝试,贸然强攻,可能会引发不可预测的反噬,甚至可能惊动对面那持剑者。而且,报告提到异常区域已有扩大趋势,说明这种‘法则种子’已经初步扎根。我们需要更谨慎。”
它沉吟片刻,继续道:“当务之急,是确认其性质、规模与潜在威胁等级。吾建议,立刻组织一支由‘法则解析者’、‘毁灭净化者’以及精锐护卫组成的联合探查团,携带最高级别的防护与屏蔽法器,再次进入裂谷,进行最彻底、最深度的解析与评估。一旦确认其危害性及清除方案,再行动手不迟。”
“还要等?!”毁灭意志不满。
“这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凋零意志坚持,“对付法则层面的异变,蛮力往往适得其反。吾会派遣最强的‘法则解析者’前往。另外或许可以尝试,从那些‘被污染’的魔物身上,逆向解析这种‘法则种子’的源头与运作机制。”
两大圣级存在再次达成一致,迅速开始调集精锐,准备对“毁灭晶簇裂谷”进行一次决定性的深度探查与评估。这一次,它们显然不打算再被外界干扰所打断。
碧游宫深处。
通天教主通过魔种与戮魔幡的感应,比异界圣级存在更早、更清晰地把握到了“混沌之域”的成长与变化。他如同一位耐心而严苛的园丁,审视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奇花异草”。
“范围已近百丈,能量转化率提升百分之十五,对原生魔物的同化影响初步显现不错。”他低声评价,眼中闪烁着理性的光芒,“‘混沌之域’已初步具备‘法则飞地’雏形。其对周遭能量的微弱牵引效应,是个好兆头,说明其影响力开始向外辐射。”
然而,他也敏锐地感知到,随着“混沌之域”的存在感不断增强,其与异界整体法则环境的“排异反应”也在缓慢加剧。虽然目前还很微弱,但就像滴入水中的墨汁,终会扩散并引起整杯水的变色。当这种“排异”积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引起异界本源法则更强烈的反制,或者被高阶存在更轻易地察觉。
“看来,对面那两位,已经察觉到异常,并准备采取更进一步的行动了。”通天教主的神念能隐约感应到,一股更加精纯、更加有针对性的探查力量,正在裂谷外围集结,“派出了专业单位么也好,正可借此机会,检验一下‘混沌之域’的隐蔽性与抗干扰能力,甚至收集一些关于异界高阶法则解析手段的数据。”
他并未急于做出干预。一方面,他对魔种与“混沌之域”的隐匿能力有信心,只要不是圣级存在本体亲临、不计代价地扫描,短时间内很难发现其核心奥秘。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在面临真正威胁时,这初生的“混沌之域”与那些被初步“同化”的魔物,会做出何种反应。这同样是宝贵的数据。
“静观其变,以待其衅。”通天教主做出决断,同时,一道新的指令传向北俱芦洲的云霄,“戮魔卫暂停大规模异界探查任务,转为在通道入口附近进行高强度防御演练与小规模骚扰反击。近期内,减少对‘毁灭晶簇裂谷’方向的直接关注与活动。”
他要暂时降低洪荒方面在裂谷周边的“存在感”,避免刺激异界,将更多的“舞台”留给即将开始的、异界内部的这场“探查与反探查”的暗战。
北俱芦洲外围,某处被天然寒冰屏障遮蔽的隐秘冰窟。
广成子改头换面,化作一名寻常散修模样,在此已秘密潜伏了数日。他小心翼翼地按照元始天尊的传授,布置着那套名为“窥天问心阵”的隐秘阵法。
阵法主体由九九八十一枚特制的“问心玉符”构成,按照特定方位嵌入冰层深处,彼此以无形的因果丝线相连。阵法中央,是一面非金非玉、表面光滑如镜的“窥天盘”。此阵不引动天地灵气,不散发能量波动,专以玉清道韵为引,捕捉、放大并追溯游离于天地间的、与玉清大道相关联的因果痕迹与法则涟漪。
经过数日不眠不休的布置与调试,阵法终于完成。广成子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道激活法诀打入“窥天盘”中。
嗡!一声极其轻微、几乎不存于现实空间的颤鸣响起。八十一枚“问心玉符”同时亮起极其微弱的玉白光华,随即隐没。“窥天盘”镜面之上,开始浮现出模糊的光影与扭曲的线条,那是阵法正在捕捉、解析着从空间裂隙方向隐隐传来的、跨越两界的法则扰动信息。
广成子不敢久留,立刻按照元始天尊的吩咐,抹去所有自身痕迹,悄然撤离冰窟,远遁千里之外,才以秘法将阵法激活成功的信号传回昆仑。
玉虚宫中,元始天尊盘坐云床,面前悬浮着一面与冰窟中“窥天盘”遥相呼应的虚影镜面。当广成子的信号传来,镜面陡然光华流转,无数细微的光点与线条开始疯狂闪烁、交织、推演!
元始天尊全神贯注,将自身玉清圣念注入其中,引导着阵法对捕捉到的、蕴含玉清道韵痕迹的信息进行深度解析与溯源。
起初,信息驳杂混乱,充斥着异界毁灭、凋零能量的干扰,以及戮魔幡那霸道杀戮道韵的掩盖。但“窥天问心阵”不愧是玉虚宫秘传,对玉清道韵的敏感度极高。渐渐地,一些极其微弱、却“味道”纯正的玉清道韵痕迹,被从信息洪流中剥离、放大、显现在镜面之上!
这些道韵痕迹并非完整的大道法则,而是如同被“打散”、“消化”后,又以一种全新的、扭曲的方式,与异界毁灭、凋零法则碎片以及某种更加深沉混沌的杀戮道韵强行“糅合”在一起的“法则嵌合体”!
镜面光影变幻,尝试着模拟还原出这“法则嵌合体”可能存在的形态与作用。显现出的,是一个模糊的、不断变幻着暗红、惨绿、混沌暗色与微弱玉白光华的奇异“光团”虚影,其内部结构复杂而扭曲,充满了矛盾与不稳定感,却又诡异地维持着一种动态的平衡。虚影周围,还模拟出一些被“污染”的异界魔物影像,以及一片法则环境被微妙改变的“区域”。
“这是”元始天尊看着镜中显化的景象,瞳孔骤然收缩!即便以他圣人之尊,见多识广,也被这诡异的“法则嵌合体”以及其所展现出的、对异界法则环境的“侵蚀”与“改造”能力所震惊!
这绝非简单的利用玉清道韵!这分明是以他的大道为“材料”之一,结合异界法则与通天自身的杀戮之道,炼制出的某种用于“污染”、“同化”甚至“吞噬”异界法则根基的“邪器”或“法则病毒”!
“通天!你竟敢竟敢如此亵渎玄门正道!行此逆天邪术!”元始天尊勃然大怒,周身玉清仙光暴涌,震得整个玉虚宫嗡嗡作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愤怒与一丝恐惧?恐惧于通天这疯狂而危险的实验一旦失控或扩散,将带来何等恐怖的后果!更恐惧于自己的大道,竟成了这邪恶实验的一部分!
“此事绝不能坐视不理!”元始天尊眼中寒光闪烁,杀机毕露。这一次,不仅仅是为了昆仑的尊严与利益,更是为了大道正邪之辨!
西方灵山,血海修罗宫。
接引、准提与冥河老祖,虽未能如元始天尊那般以秘法窥得具体细节,但也各自通过眼线、占卜或本能感应,察觉到了北地异界方向,似乎有某种更加深沉、更加不祥的变化正在酝酿。尤其是那股若隐若现、令他们都感到一丝莫名心悸的“法则排异”与“混沌交织”的气息。
“劫数更深了”接引道人长叹。
“乱局将起,机会或许也在其中。”准提道人目光深邃。
“老祖我嗅到了大机缘,也是大危险的味道!”冥河老祖血眸中闪烁着兴奋与警惕。
暗潮,已然从四面八方,向着那片新生的“混沌之域”,以及其背后所代表的、通天教主那愈发令人不安的宏伟布局,悄然汇聚。一场席卷两界的风暴,正在无声中加速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