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羽的身影在巨大的星骸之间无声穿梭,如同游弋在死亡珊瑚丛中的一尾青鱼。他刻意避开了那些能量躁动、光怪陆离的区域,选择沿着相对稳定、但地形更为复杂的破碎地带行进。脚下是冰冷坚硬的奇异金属岩层,时而需要攀越陡峭的断崖,时而需侧身穿过仅容一人通过的金属裂缝。虚空中漂浮的细碎光点,如同永恒的星辰尘埃,将他的影子在嶙峋的怪石上拉长、扭曲,更添几分诡秘。
意剑感知如同无形的蛛网,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数十里范围。这片光陨之海并非死水一潭,除了那些本能的能量生命体外,他很快便发现了其他活动的痕迹。
在一些星骸的背阴处,残留着篝火的余烬——并非凡火,而是某种燃烧星骸物质产生的、带着刺鼻硫磺味的幽蓝色火焰痕迹。附近散落着一些被暴力拆解的金属构件,以及……几具早已冰冷、残缺不全的尸骸。尸骸的服饰简陋而实用,以坚韧的兽皮和粗糙的金属片拼接而成,身边还丢弃着一些造型奇特、似乎是利用星骸材料粗劣打造的武器——带有锯齿的骨刃、镶嵌着不稳定能量晶石的投矛。这些死者,显然不是自然死亡,而是死于搏杀。
“星骸猎手……”陈羽心中了然。无论在何种绝境,只要有一线生机,总会有生灵挣扎求存。这些在光陨之海讨生活的人,恐怕是为了采集稀有星骸材料、猎杀能量生物或是……彼此争夺有限的资源而存在的亡命之徒。他们或许知道一些关于这片区域的秘密。
他更加小心地隐匿自身气息,将存在感降至最低。与这些地头蛇发生冲突,不仅浪费时间,更可能暴露行踪,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又前行了约莫半日,根据那微弱波动的指引,他逐渐接近了一片由无数巨大、中空的金属管道状星骸堆积而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区域。这些管道直径从数丈到数十丈不等,纵横交错,内部幽深黑暗,仿佛巨兽死亡后留下的巢穴。而那缕纯净的波动,似乎就是从这片管道迷宫的最深处传来。
就在陈羽准备潜入迷宫入口时,意剑突然传来尖锐的预警!
有埋伏!
几乎在预警传来的同时,三道快如闪电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上方一根粗大管道的阴影中扑下!他们动作矫健,配合默契,手中闪烁着幽光的利刃直取陈羽的脖颈、后心与双腿!攻击狠辣刁钻,显然是经验丰富的猎杀者。
陈羽反应极快,太虚身法瞬间发动,身形如同鬼魅般一扭,间不容发地避开了两道攻击,同时暗冰意剑已然出鞘,剑身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格开了刺向后心的那一击!
偷袭者一击不中,立刻后撤,呈三角阵型将陈羽围在中间。这是三个穿着破烂皮甲、脸上涂抹着怪异油彩的星骸猎手。他们的眼神如同饥饿的豺狼,充满了贪婪与警惕,身上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和一种长期生存在恶劣环境中形成的彪悍气息。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壮汉,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盯着陈羽手中的意剑,嘶哑地开口:
“外来的肥羊?身手不错嘛……把身上的好东西,还有那把漂亮的剑交出来,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陈羽目光扫过三人,心中评估着对方的实力。大约都在玄灵境中后期,实战经验丰富,但对他来说,构不成太大威胁。他不想节外生枝,冷声道:“我无意与你们为敌,只是路过。让开。”
“路过?”疤脸壮汉狞笑一声,“这鬼地方,可没有路过的说法!兄弟们,宰了他!”
三人再次暴起,攻势比之前更加凌厉!一人掷出数枚闪烁着不稳定能量的飞镖,封锁陈羽退路;一人挥舞着沉重的链锤,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他的头颅;疤脸壮汉则手持两把弯刀,如同旋风般贴身近战!
陈羽眼神一寒,既然无法善了,那就速战速决!他身形不动,意剑轻吟,一道凝练的剑罡如同新月般扫出!
“噗!噗!噗!”
三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掷出的飞镖被剑罡精准点爆,链锤被从中斩断,而疤脸壮汉的双刀更是被震得脱手飞出!三人如遭重击,吐血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属管道上,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他们根本看不清对方是如何出手的!
陈羽没有下杀手,只是用剑气震伤了他们的经脉,令其暂时失去行动能力。他走到疤脸壮汉面前,剑尖遥指其眉心,声音冰冷:“我问,你答。这片区域,有什么特别?有没有见过……一种特殊的、温暖的光?”
疤脸壮汉感受着眉心传来的刺骨寒意,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道:“有……有!大人饶命!这片‘废弃蜂巢’深处,最近确实有怪事!有时候会冒出一种很奇怪的光,暖洋洋的,跟这鬼地方的死光不一样!但那里邪门得很,靠近的人要么莫名其妙失踪,要么回来就疯了,胡言乱语说什么‘歌声’、‘幻影’……没人敢再深入了!”
温暖的怪光?歌声?幻影?
陈羽心中一动,这描述与他感知到的纯净波动有些吻合,但似乎又多了些诡异之处。
“还有谁知道这件事?”
“不……不多!就我们几个小队偶然发现,都当成禁忌,不敢声张,怕引来更大的麻烦……”疤脸壮汉颤声道。
陈羽点了点头,看来消息尚未扩散。他收起意剑,不再理会瘫软在地的三人,身形一闪,便没入了那片幽暗的管道迷宫入口。
迷宫内部,光线更加昏暗,只有一些星骸自身发出的微弱磷光,以及从缝隙透入的虚空光点,提供着有限的照明。空气中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某种腐败的有机质混合的怪味。管道四壁布满了抓痕和干涸的、颜色诡异的污渍,显示这里并非无人踏足。
陈羽将意剑感知收缩到身周数丈,更加谨慎地前行。迷宫的通道错综复杂,如同巨大的蚁穴,但他凭借着对那纯净波动的感应,始终朝着正确的方向深入。
越往深处,那种“温暖”的感觉越发明显,但同时,一种若有若无的、空灵而悲伤的“歌声”,也开始隐隐约约地传入他的耳中。那歌声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旋律古老而陌生,充满了无尽的哀思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伴随着歌声,通道两侧的金属壁面上,开始偶尔浮现出一些模糊的、如同水波荡漾般的幻影——那是一片生机勃勃、充满光明的世界景象,有参天的发光巨树,有流淌着液态光明的河流,有在光中嬉戏的优雅生灵……但这些景象都如同昙花一现,瞬间便破碎消散,只留下更深的寂寥。
“精神影响?残留的印记?”陈羽眉头微蹙,意剑光华流转,稳固心神,抵御着这歌声和幻影可能带来的迷惑。他感觉,自己正在接近某个核心。
终于,在穿过一条尤其漫长、尽头隐隐透出柔和白光的管道后,眼前豁然开朗!
他来到了一个巨大的、球形的空间。空间的中心,并非他预想中的晨曦源火,而是……一座由纯净白光构筑而成的、如梦似幻的……城市虚影?
城市的建筑优雅而奇特,仿佛由光线编织而成,街道上隐约有透明的人形光影走动,空中漂浮着发光的水母状生物。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种温暖、祥和却又无比悲伤的氛围中,那空灵的歌声,正是从这座城市虚影的深处传来。
而在城市虚影的正上方,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不断跳动着的、温暖如旭日般的白色火焰!
晨曦源火?!不,似乎不太一样,这火焰的气息更加……内敛?悲伤?
陈羽屏住呼吸,正欲仔细观察,异变突生!
他身后的通道中,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一道娇小灵活的黑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悄无声息地滑入这球形空间,目标直指那团白色火焰!与此同时,另一侧的一条管道中,也猛地窜出几道凶悍的身影,赫然是之前被陈羽教训过的那伙星骸猎手,他们竟然尾随而至,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火焰!
“把圣火交出来!”猎手们咆哮着冲向那娇小黑影和白色火焰。
而那娇小黑影似乎对陈羽的出现也极为意外,动作微微一滞,露出一张隐藏在兜帽下的、略显苍白却异常精致的脸庞,以及一双……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非人的眼眸!
局势,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