硝烟散尽,战场上的血腥气却久久不散。夕阳将黑云寨前的土地染成一片暗红,跪地求饶的俘虏黑压压一片,偶尔夹杂着伤者的呻吟。胜利的狂喜过后,是更加繁重和现实的问题。
李晏站在战场中央,目光扫过缴获的兵甲、垂头丧气的俘虏,以及自家兄弟虽然疲惫却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身体的疲惫和初次经历冷兵器战场的不适感,声音沉稳地开始下达一道道命令:
“周铁柱!”
“属下在!”
“清点战场,将缴获的兵甲、粮草、马匹逐一登记造册,不得私藏。阵亡的曹彪,寻一副棺木暂且安置。”
“得令!”
“黑熊!”
“俺在!”
“你带人看管俘虏,将他们按伤势轻重分开。若有试图反抗或逃跑者,格杀勿论。但要记住,不得虐待俘虏,给他们些清水。”
“明白!”黑熊瓮声应道,虽然对俘虏没什么好感,但对李晏的命令却毫不含糊。
“赵老!”
“小老儿在。”
“组织妇孺,烧煮热水,准备干净的布条和能找到的所有草药。优先救治我们自己的伤员,重伤者立即抬回寨中医治。俘虏中的重伤号,也给予最基本的包扎,能否活命,看他们自己的造化。”
“寨主仁德!”赵老蔫躬身领命,立刻带人忙碌起来。
李晏最后看向萧影,她的手臂伤口又渗出血迹,脸色也有些苍白。“萧姑娘,你受伤不轻,先回寨中让赵老他们处理伤口,好生休息。”
萧影本想拒绝,但看到李晏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自己确实阵阵发晕的身体,便点了点头:“多谢寨主,属下稍作包扎便来。”
安排妥当,李晏这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他走到一旁,看着井然有序的善后工作,心中感慨。这一战,不仅打出了黑云寨的威名,更锤炼了这支队伍的纪律性和执行力。他的权威,也通过这场胜利得到了彻底的巩固。
夜幕降临,聚义厅内灯火通明,气氛却与战前截然不同。虽然疲惫,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和对未来的憧憬。
周铁柱率先汇报:“寨主,初步清点完毕。此战共缴获完好横刀四十七把,长矛百余杆,皮甲二十余副,弓十张,箭矢若干。粮草约五十石,驮马五匹。银钱还在清点中。”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以让黑云寨的装备提升一个档次。
黑熊接着道:“俘虏共计二百八十三人,其中轻伤一百余人,重伤三十余人,其余基本完好。怎么处置,请寨主示下。”说到俘虏,厅内气氛微微凝重,所有人都看向李晏。按照绿林惯例,这些降兵要么收编,要么……杀俘。
李晏沉吟片刻,朗声道:“愿意留下的,经过考察,可纳入我黑云寨,但需遵守我们的规矩,一视同仁。不愿留下的,发放三天口粮,让其自行离去,但需立誓,不得再与我寨为敌,否则天涯海角,必诛之!”
这个决定让众人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敬佩。不杀俘,显仁义;允许离去,彰气度。这绝非寻常土匪头子所能为。
“寨主英明!”众人心悦诚服。
这时,萧影已重新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干净衣服,悄然走进大厅,站在了李晏身侧惯常的位置。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以往更加明亮,看着李晏处理善后事宜的沉稳与仁厚,她心中对这个年轻寨主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李晏看向她,温和地问道:“萧姑娘伤势如何?”
“无碍,皮肉伤而已,谢寨主关心。”萧影微微颔首。
李晏点点头,目光扫过厅内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此战能胜,全赖诸位弟兄用命!阵亡的二十三位兄弟,是我黑云寨的英雄!他们的家小,从今日起,由山寨奉养,直至终老!受伤的弟兄,务必全力救治!缴获的银钱,部分作为抚恤和奖赏,部分充入公库,用于山寨建设!”
“寨主仁义!”厅内众人,无论是原黑云寨的老人,还是刚被这种氛围震撼的俘虏代表,无不感动,齐声高呼。凝聚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
随后,李晏又对山寨接下来的发展做出了初步规划:加固防御、扩大开垦、整训新兵、并派出更多探子,打探外界消息,尤其是关于曹彪覆灭后,周边势力的反应和整个天下的局势。
会议持续到深夜才散。
萧影没有立刻回房,而是跟着李晏走到了寨墙边。夜空清澈,繁星点点。
“萧姑娘似乎有心事?”李晏看出她的欲言又止。
萧影望着星空,轻声道:“寨主今日之策,深合兵法,更难得的是这份战后安民的仁心。萧影漂泊日久,所见多是弱肉强食,如寨主这般者,实属罕见。”
李晏笑了笑,也望向星空:“乱世求生,武力固然重要,但人心才是根基。若只知杀戮掠夺,与禽兽何异?终难长久。我们要建的,不只是一个山寨,更是一个能让追随者安心活下去的地方。”
萧影身躯微微一震,李晏的话仿佛说中了她内心深处的某种渴望。她沉默良久,才低声道:“寨主之志,非常人可及。萧影……愿效犬马之劳。”
这一次,她的语气不再是单纯的报恩或客套,而是带上了一丝真正的认同与归属。
李晏听出了其中的变化,心中欣慰,知道这位身手不凡的女护卫,心防正在一点点被打开。他点了点头:“有萧姑娘相助,是我之幸。夜已深,姑娘有伤在身,早些休息吧。”
看着萧影离去的背影,李晏深吸一口清凉的空气。这一战,不仅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生存危机,更收获了人心、物资和一名潜力巨大的伙伴。黑云寨的根基,算是初步夯实了。
接下来,便是如何利用这场胜利,让黑云寨的名声和实力,在这波澜壮阔的乱世中,一步步壮大起来。而远方的太原,那个名为李渊的贵族,和他的次子李世民,他们的脚步,又到了哪里? 李晏知道,他必须加快步伐了。